“丑人多做怪!哼,有胆子并不等于有脑子,看这蠢妇会玩什么花样?”
大殿之上,不少大臣们带着讥讽的目光,议论纷纷,淳于髡保持着沉默,脸上带着淡淡的忧色。
“民女在民间,久闻大王喜好隐语之术,而民女因为相貌丑陋,少年时就被族人赶往荒野,山中只有野兽毒虫,二十多年没有一人和民女说话,所以很多时候。美女是自问自答,不知不觉间,居然也学会了隐语之术。”
钟无盐说到这里,眼神中带着些许黯然,大殿里不少大臣,此刻也寂静无声,人心都是肉长着,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竟然在山中20多年独自生存下来,在这里侃侃而谈,光凭这一点,就把在座所有男子给比下去了。
“哦,你居然精通隐语?齐宣王眼睛一亮,露出了津津有味的表情。
钟无盐点点头。
齐宣王对她一挥手,“请开始你的隐语,寡人和众臣拭目以待。”
大殿里顿时寂静下来,只有隐约的风铃声,从宫中某个角落传来。
钟无盐缓缓站起身,做出了她的第一个动作,她睁大双眼,举目眺向远方,又对众人扫视了一圈。
接着是第二个动作,她张开牙齿用一种滑稽的表情,直视齐宣王。
第三个动作,她高举着右手,对着天空,有节奏的甩了四下。
就在众人不仅莫名其妙,也觉得奇葩搞笑时,钟无盐开始了她第四个动作,只见她双手交替着,拍打自己的膝盖,就好像在敲锣打鼓一般。
“扑哧”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实在没有憋住,紧接着大壂内笑声连绵不绝,除齐相、淳于髡、高国二卿和几个老成持重的大臣外,其余王卿贵族及其它臣子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就连齐宣王也是眯起了眼睛,七分沉稳中带着三分笑意。
钟无盐对众人的讥讽声熟视无睹,她一边继续拍打着膝盖,一边仰起脸对着天空大声喊道:
“危哉,危乎!”
喊完这两声之后,她闭上了嘴,也停下手中所有的动作,如一座石雕一般,立在众人的视觉中心。
“完了?”齐宣王笑问。
钟无盐回答,“完了。”
她表情看上去越发傻乎乎。
众大臣又是一阵哄笑。
齐宣王压压手,“众位爱卿,别光顾着笑,你们有谁能说出钟无盐的隐语,究竟是何意?”
他的让众人一静,之后又纷纷露出不屑的目光,都在嘀咕,这个丑女装神弄鬼,滑稽可笑。谁知道她想搞什么鬼东西,根本不值一猜。
他们的表现显然让齐宣王深为失望,于是他目光看向同样喜欢隐语,且被称为齐国第一隐语大师的淳于髡,于是问道,“淳于爱卿,你和寡人一样喜爱隐语之术,可知她究竟是何意?”
淳于髡低头沉吟一番之后,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大王,臣愚昧,也不知钟无盐这四个动作有何深意?”
齐宣王暗叹一口气,看向齐相邹忌,对方淡淡地摇摇头。
齐宣王摸着下巴,细细回忆钟无盐的每一个动作,一向对隐语情有独衷的他,此刻茫然不知所措。
他突然大声宣布道,“众位爱卿,你们若有人猜出钟无盐的隐语,寡人赏金一千镒,另赐美宅一座。”
自古以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惜这一招,在今天这座大殿上,却显得丝毫不管用,一刻钟之后,文武百官,居然无一人站出来解答。
这时一位跟齐相走得很近的上大夫,对齐宣王拱手一礼,阴阳怪气的说道,“大王,钟无盐所谓的隐语,或许只是她本人信口胡诌,就像小儿信手涂鸦,根本是胡搅蛮缠,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等自然无法解答。”
“是啊,是啊,”旁边也有大臣附和道,“说的没错。他的隐语根本就是胡来,所以我等猜不出也属自然。”
齐宣王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喧哗,问钟无盐,“你这隐语是否言之有物?若是胡言乱语,寡人一定会治你一个欺君之罪,你可明白?”
钟无盐平静的回答,“晓得。”
“讲出你的隐语。”齐宣王命令。
“民女第一个动作是举目,是希望大王能睁大眼睛,认清局势,看透大事,如今各国间看似平静,其实山雨欲来风满楼。民女第二个动作,张嘴,是希望大王从善如流,听从各方谏言,如此方可吸引天下人才汇集到齐国。民女第三个动作,挥手,是希望大王能赶走身边的逢虚拍马之徒,如此正直之士,才能欣然依附大王,民女第四个动作,拍膝,是希望大王能够减少宴乐,不要沉迷酒色,以免疏远朝政。”
“以上四点,若大王依旧无动于衷服务,那么齐国危哉,大王齐哉!”
她话音刚落,大殿之上传来一声厉喝:“大胆刁妇,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大王乃有道明君,你这刁妇,居然口出妄言,将大王比做昏君!”
说话之人,正是一直沉默不语引而不发的齐相邹忌。
他起身对齐宣王拱手道,“请大王将此刁妇以欺君之罪,处以极刑!否则人人都毁谤大王妄议朝政,若传到其他诸侯国,必然为天下人耻笑。”
“大王不可!”淳于髡挺身而出,“微尘倒认为,钟无盐的话并非有意欺君,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还请大王三思而行!”
齐宣王摸着下巴,看向钟无盐。
钟无盐也抬眼看向他。
她目光沉静,丝毫看不出面对执掌自己生死的人时常有的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