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齐宣王选择一个丑女,做自己正妃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临淄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轰动了齐国上下。
临淄城中各国安排的暗案,也第一时间将这惊人的消息传回国内,让那些对齐宣王颇有研究的情报机构大为惊讶。
清晨的阳光,斜照小院。
苏秦一个人盘腿坐在草席之上翻阅竹简,看似安静的脸孔下,内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昨日黄昏,他一直守在宫外,通过贿赂宫廷守卫,得到了钟无盐成为齐王正妃的消息。
门突然被人推开,孟胜笑容灿烂的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坛米酒,两人相视一笑。
孟胜大笑道,“苏兄,我就知道背后是你的手笔,你们一个敢做,一个敢想,据传闻齐王在宫殿前准备好了一口燃烧的油锅,她只要一句话不慎,就万劫不复,即使在下一想起来也是满头大汗啊,这女子堪称弥天大勇,在下敬佩万分。”
苏秦接过酒坛,一拍泥封,痛快饮了一碗,擦擦嘴一笑,“小弟也佩服她,来,再干一碗!”
两人正在谈笑间,半掩的院门被一只粗糙如树皮的手推开,齐国此刻最当红的一个女人拎着飘着菜的食盒,款款走了进来。
苏秦和孟胜都吃了一惊。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连忙上前接过食盒,一起笑道,“不知王妃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钟无盐还是昨日的寻常打扮,褐衣粗布,只是脸上在谈笑间多了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度。
三人在草席上坐定,钟无盐举杯先敬苏秦,“多谢师弟隐语妙计,让师姐昨日有惊无险,今日一来是为道谢,其二来向你们道别,第三,鬼谷先生那边还望师弟转告一下,就说来日,等宫中事宜稳定之后,我当会上山拜谢师恩。”
苏秦自然点头应充,小坐片刻之后,钟无盐去房间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就要徒步离去。
刚出门口,苏秦突然叫住了她,低声嘱咐道,“师姐,后宫就像你曾经独居的山林,那里的人心甚至比毒蛇猛兽更残酷,你一人多加小心,尤其提防邹侧妃,她正是相国邹忌的长女,你抢了她的位置,她定然怀恨在心。”
钟无盐点点头,深深看了苏秦一眼之后,徒步离去。
小院中,孟胜旁若无人地啃着一只猪蹄,耳朵微微耸动,苏秦和钟无盐的对话听得真切。
“滚!通通给我滚!”
伴随着宫女们的哭喊,和瓷器碎地的声音,邹侧妃的寝宫,一阵鸡飞狗跳。
这时一名宫女哆嗦的前来禀告,“侧妃娘娘”
话刚开口,就被邹侧妃甩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本宫是正妃,再敢说个侧字,撕烂你的嘴!说,什么事?”
宫女捂着脸战战兢兢禀告,“相国大人,有事求见。”
邹侧妃一脚踢翻她,“滚!本宫今日什么人都不见!”
自己的父亲是堂堂的大齐相国,居然阻止不了一个丑怪爬到自己头上,她越想越气。
就在宫女爬起身正准备退下,又被她叫回来,“宣他进来。”
等邹忌面无表情进入女儿的寝宫之时。地面已整洁如新,大厅之中,齐侧妃亭亭玉立,含笑上前,先对他施了一礼。
见状,邹忌叹了口气,知女莫若父。她表现越不在乎,心里就越在乎,地面收拾得倒还干净,可惜布帘上粘着一粒瓷器碎片,才是自己女儿此刻心境的真实写照。
看见父亲了然的眼神,邹侧妃脸上的笑容终于不加掩饰的转冷,“父亲是来看女儿的笑话么?”
邹忌伸手托起一盏茶,斯条慢理地喝了一口,“你的笑话,就是爹的笑话,就是我们整个邹家的笑话,这样说你是不是舒服了一点?好了,我今天来不是听你怄气的,我想问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女儿昨晚的打算是想大闹一场,今日的打算倒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如何跟这个丑女好好斗一斗?”她脸色终于平静下来。
“你想怎么斗?”邹忌居然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女儿会动员宫中所有的妃子,对这个丑怪不理不睬,让她在宫中除了大王会和她说话以外,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对她退避三舍,女儿看她怎么有脸呆下去?”
她这话让邹忌笑容减淡了一分,如果钟无盐是这么脆弱的人,那在毒虫猛兽出没的荒野,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怎么?父亲认为不妥?”
邹侧妃显然观觉到邹忌的眼神和微微一皱的眉头。
“女儿,欲取之,必先予之,为父的建议恰恰相反,你不仅不应疏远,反而要主动靠上去,老虎和同伴在一起时,手爪是收敛的,唯有独处时,利爪才分外锋利。”
邹侧妃站起身,沉默着在大厅里走了一圈,问,“那然后呢?”
“”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你和她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时,她的弱点必然暴露无遗,到时你再出手,一击必中!”
邹侧妃沉吟半响,从头上取下一根发簪,咬牙刺向食指心,“爹,女儿在这里滴血为誓,听从您的劝导,不急不躁,步步为营。”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钟无盐入宫之后,没有选择华丽的宫殿,而是选了一间靠近厕所的柴房,作为自己的“寝宫”。
齐宣王闻讯领着寺人太监匆匆赶过来,看见钟无盐正在柴堆上铺设自己的床榻,不禁吃惊的问道,“爱妃,这是做什么?”
“大王,越王勾践败于吴国之时,卧薪尝胆,每晚睡在柴房,励精图治,终于一雪前耻。”
齐宣王一脸尬笑,肥脸有些抽动,“咳咳,爱妃说的是,以后寡人,咳咳,那个,也理当常来此处,和爱妃同甘共苦。”
话虽如此,或许是丑脸加干柴,夜里实在让人看见心有余悸,在钟无盐正式入宫的第一个晚上,齐宣王始终没有露面。
不过邹侧妃倒是笑意盈盈的拎着酒菜前来拜访,说是晚上要新来的好姐妹交交心,可是很快又咬牙切齿地一路咆哮着离开。
她只在干柴上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快散了架,这个丑怪简直是个怪胎。
白天在父亲面前的豪言壮语,到了晚上,就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