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天。

一个早晨，张有米的妈妈刘珠花正要出门卖盐，看到林芳芳的妈妈瓜婶站在她家门口，且手里拿着两只碗。

刘珠花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好脸色，并以为瓜婶是来买盐的。于是，她放下担子，准备问瓜婶要买几斤。

瓜婶把碗拿到刘珠花面前，刘珠花想去接过来盛盐。可是瓜婶忽然把手一缩，“珠花，你就没发现吗？”

刘珠花一脸纳闷，“发现什么？”

瓜婶扬了扬手中的碗，非常不客气地说:“你家儿子偷了我家两只碗。”

刘珠花一听这话，脸变得更难看了。她理直气壮地反问:“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

瓜婶咬牙切齿着理论起来，“你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家的碗？！”

刘珠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瓜婶越这么说，她越不愿搭理。就当瓜婶是个透明人，她连看都不看，弯下腰，挑着胆子要走。

瓜婶一急，打了一下刘珠花的手臂，“我就闻着味道不对，拿这俩破碗盛了一碗粥要吃，差点没被熏死。”

刘珠花虽然气盛，但是不算小气的人。虽然瓜婶无意中打了一下她的手臂，她也并没有打算同瓜婶计较。奈何瓜婶不依不饶，还越说越离谱。

“刘珠花，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道都把自家的碗熏臭了，你知道不？”瓜婶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鼻子，满脸嫌弃地说。

刘珠花无奈地抓过碗放到眼前看了看，只见白色的瓷碗金色的花纹。她心中敲了敲小鼓，想家中那几只碗刚新买不久，式样她记得很清楚，的确跟瓜婶手里的碗相似。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傻傻地一口承认吧。再说了，镇上就那么几家商店，买到一样的碗也不稀奇。

“我家的碗可不是这样的。”刘珠花指着碗边多出来的黑色竖纹。

瓜婶头头是道地解释起来:“这是我家芳仔拿毛笔画上去的，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家儿子。”

刘珠花冷笑一声，“笑话，你当我是你吗？有事没事就冲自己的儿子打骂。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绝对不可能偷东西。”

瓜婶狂笑不止，朝着她家看了看，“你儿子呢？张有米呢，他在不在家？叫他出来当面对质。”

刘珠花懒得同她多废话，挑着胆子赶快走。

瓜婶气不过，狠狠地将两只碗砸到地上，碗被摔得粉碎。刘珠花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粗暴，不得已地折回来，问她:“我儿子为什么要偷你家的碗呢？我们家又不是没有碗。”

瓜婶想起自己把儿子林芳芳揍了一顿，也没问出具体的原因，她自己有些说不出话了。心中暗暗地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林芳芳屈打成招，吐出的并不是实情。这么一想，她自己倒有些犹豫了。

刘珠花径直离开，再不回头管瓜婶怎么闹腾了。

她挑着盐担子，经过一处海边，看到浪头里有个小小的身影。那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张有米吗？这孩子特别懂事，放暑假以来，每天都拿着一张网到海里捞海瓜子。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瓜婶说的话。自己的儿子懂事、好学、上进，镇上谁人不知？这事即使传开了，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瓜婶的一面之词。

碰巧今天她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卖盐，担心路上花的时间多，所以也没空再耽搁。她换了换肩，马上去赶路了。

张有米小小的身板在浪里滚来滚去，还好他水性好，不然这么大的浪，倘若一个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七月流火季节，这会儿才上午八点多钟，太阳就晒得海水热热的。张有米仰着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太阳。他不怕晒，皮肤也早就被晒得很黑。

越晒他就越喜欢呆在海里，这样也能多捞些海瓜子。

一个大大的浪头打过来，他找准姿势，猛地扎进去。突然，海面上只剩一张绿色的网捞漂浮着。

过了一小会儿，张有米猛地从海里钻出来。他光着膀子，一手握着网捞的手把，一手则抓着一条鱼。

刚刚跑过来的张天秀看到了这一幕，羞得捂住了眼睛。

“黑阿妹，你看，我抓到了鱼。”张有米兴奋地对她说。

张天秀不敢把双手都从眼睛处挪开，她拿开左手并指着他说:“你躲进去，我不敢看你。”

张有米不解，“干嘛？你这是害羞了吗？”

张天秀说:“你是男孩，我是女孩，本来就授受不亲。”

张有米往下蹲，脖子以下几乎都被海水遮住。

“你来干嘛？你们家那些鸭子不是都被你妈妈卖了换钱了吗？你还用得着捞海瓜子喂它们吗？”张有米边问，边吃了几口海水。因为海浪一来，他的身子就跟着涨高的海平面晃动起来。一动，就不得不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着去吃几口海水。

张天秀转过身，蹲了下去。她带来了工具，说:“我妈让我来挖花蛤。”

张有米趁这机会，赶紧站起来喘口气。其实一直那么蹲在海里，他很不舒服，眼睛都被海水泡红了。

“那你别转身，好歹让我上去把衣服穿了。”张有米边说着，边往上游游过来。

“好啊。”张天秀低着头在挖花蛤。

张有米走上沙滩，抓起自己放着的衣服穿了起来。穿好之后，他看了一眼张天秀。这女孩从上到下，全身能看到的皮肤都黑得发亮。他不禁想到昨天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她怎么会那么白，跟眼前的张天秀实在太不一样了。

他正想着。张天秀忽然回过头，问他:“今晚要不要去芳仔家里看电视？”

“好啊。”张有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镇上只有几户人家有电视机，开商店的赵叔叔和张阿姨家里都有，除此之外就只有林芳芳家里有了。林芳芳的爸爸是镇上唯一出去广东汕头打工的，赚得应该还不错。除了有一台18寸的黑白电视机，他家刚建成的两层楼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两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