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罗道全罗道,这个全字,就是全州,这儿也是全罗道的治所所在,虽然和沈阳,铁岭这些辽东大城还是没得比,好歹也有个两三万人口,在李朝算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城了。
尤其是这儿还是湖南平原的中心地带,物产丰富,全罗道的富户世家大族几乎都选择此地定居,可就这么个保险箱一样的地界,今个就让人给撬开了。
天街踏尽公卿骨,朱门甲第无一半在这儿也上演了一番,似乎难得倭寇仁慈了一把,西北城区的贫民区没动,抢掠的尽是东南城世家大族,富商地主,一家家高门大院黯然失色,有的大门都掉了出来还有人在门口哭泣,眼见着大兵过境,这些人却是能耐了起来,什么烂菜叶子石头土块,雨点般的砸了过来,弄得毛珏都跟着倒霉,两个亲兵不得不在他身旁扛起了盾牌,这才让副将大人没有遭殃。
士族统治在这儿倒是显露无疑,没等走到衙门,一个高冠博带,身上披着绿松锦的老头站了出来,把大军给拦截住了,指名道姓点着兵曹判郎官李山海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全罗道出兵出粮,供养的就是你等这样的废物吗?不能剿贼安民不说,如今连州府大城都给丢了,误国误民!误国误民李山海老朽要弹劾你这等庸碌之人”
这兵部判郎官气焰可不低,就算面对领议政金自点,也敢反驳两句,不过见到这老头却仿佛耗子见到猫那样,灰溜溜的翻身下马不说,上去还一个鞠躬大作揖,悲催的赔罪着。
“老大人息怒老大人息怒后进末学是废物庸碌之人您老别为了我这个庸人气坏了身子”
“这谁啊?”
看着惊奇,毛珏忍不住扭头向金自点问道。看着这一幕热闹,这老家伙却是幸灾乐祸的哼哼着。
“还能是谁?他们南人党的党魁,至仕的前左赞成李元翼,他李山海都是那老不死的族学学生出身,见到这老家伙,还不跟老鼠见猫一般”
李朝的党争还真是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金自点都毫不介意的把矛盾暴露在了自己这个外人面前,听的毛珏是暗暗咂舌。
这又多了个野爹,李山海是点头哈腰把这老家伙请上了马,带着一并向呀们家进发,别说,这老货还是有点用处的,他那高耸的黑纱帽在前面气哼哼一晃悠,两边的高门大族就不敢扔垃圾砸人了,好歹将领队伍和毛珏亲兵是逃过了一劫。
“老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末学临走前,在这全州还留了精兵一千,怎么能说被攻破了就被攻破了呢?”
到了衙门,先收拾了下被倭寇砸的乱七八糟的正堂,请上座,还要奉茶,李山海在这儿哄了半天,这才敢开口小声的询问着。
谁知道一提到这个问题,这老家伙又是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
“还精兵倭寇攻城才两日,东城门就破了倭寇足足荼毒了全州两日昨天才从城中退去,朝廷重金重饷银养着你们养的全是一群废物”
“两天破城不知道倭寇是用何等手段破的城池,倭寇究竟有着多少兵马?”
这全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就算毛珏带着他的亲兵团来攻,用着大炮猛劲儿轰,也不敢说两日破城,这么看,倭人的攻城能力堪称可怕了,对这个眼前未知的对手,毛珏是愈发的忌惮,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问道。
谁知道这老畜生居然是一瞪眼,不屑的哼哼着。
“哪儿来的粗野军汉,李山海你带的什么兵,竟敢这么质问老夫?不知好歹”
嘿老家伙是玻璃心吧?小爷问你句话怎么了?还粗野军汉看你老人家一口一个畜生,也没文明到哪儿去毛珏还真有点恼了,脸色一黑就要发作,还好他东江镇在李朝算是有点分量,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李山海也不敢和他闹翻了,赶忙在一旁打着圆场解释道。
“李老,这位不是末学的麾下,他是东江镇毛都督的大公子领议政大人请来的明援”
后世玩个撸啊撸都流行请韩援,到了这大明倒是给翻了过来,老家伙没个好脸色,毛珏自然也不去拿热脸贴人冷屁股了,也是傲慢的一抱胳膊冷哼了一声。
“李老,金某也是尽力把倭寇赶出去您老也不愿意倭寇在咱们全罗道荼毒不是?这倭人是用的何等办法攻破的城池?具体有多少人马?”
“老朽上哪儿知道去?”
这老畜生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金自点都开口圆场了,老家伙居然又是一个白眼上天,把脑袋撇向了一旁,冷哼着一句砸了过来。
事情算是谈崩了,和金自点对视一眼,毛珏是转身就走,眼看着领议政与明国将军都拂袖而去,李山海这是有点里外不是人了,想要跟着出去,可又犹豫了,最终却还是选择留了下来,接着哄着他那个老不死的老师傅。
倒不是这家伙多孝顺,朝鲜的党争,一个朋党基本上是一家学派的门人弟子抱成团别看老家伙退休了,他要是歪歪嘴,他那些门人弟子不支持了,李山海立马就得抓瞎,所以就算得罪了领议政金自点,他都不敢得罪李元翼。
另一头,毛珏这刚出门,衙门口忽然又是一阵喧哗,前面几个进堂被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多少豪族奴仆在门口在那儿争抢做一团,打的不可开交。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守卫衙门的不是毛珏亲兵,可庞大海在这儿也没白吃干饭,早就打探清楚听着毛珏问话,他是立马一拂胸,不屑的回答着。
“回将爷,倭寇一批财物放在衙门没运走,这些人是争抢这批财物的”
“哼!倭寇来时候不敢反抗,这会儿跟狗抢屎似得,这点出息”
“倭寇居然还会留下财物”
这头庞大海不屑的冷哼着,毛珏却是忍不住重复了一句,他的眼底,群山县港口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情不自禁再一次倒映出来。
“怪了”
仗还没打,已经有两座城市陷入火海中,李朝联军就像不是在自己国土上作战那样,陷入了绝对的被动,金自点也是不再敢随意的行动了,大军就驻扎在了全州,同时一样密密麻麻的向据说是倭寇撤退的东津江方向广撒着斥候。
然而这为数不少的倭寇却仿佛泥鳅入田那样,连续数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发现。
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就算遭遇了一场兵乱,有钱人依旧是有钱人,西北城的穷苦贫民被官府征调起徭役来,不得不在破损的城墙上敲敲打打修补着一天还吃不饱饭,可是穿着长衫,戴着乌纱冠的士族书生们则是再一次坐着马车招摇过市,或是出城踏青收租,或是聚会宴饮,一片奢靡之景。
城门口,一架马车飞驰着,直接把排队出入城的贫民百姓道路给抢了,惊吓的平民百姓慌忙躲到道路两边,眼看着马车就这么一路要狂奔出去,冷不防在外门口大门处,一个穿着棉甲的军将在那儿背着手不知道看着什么,把道给挡住了。
要是光着这军将一个,估计马车停都不带停,直接就压过去了,偏偏他身旁,四个端着火枪,前头还安装着尖锐枪头的家伙猛地窜出,四把刺刀寒光闪闪的指向马车,惊的拉车马嘶鸣着昂起前蹄差不点没把那车夫给闪下去。
一个戴着古装都教授那样黑纱帽,穿着长衫的
高丽公子哥无比愤怒的从马车里头探出头,张口就是一阵咕噜咕噜的高丽语骂过去,无非他是哪个哪个世家这军将怎么不长眼睛云云,可这话还没等骂完,砰地一声巨响,一道雷光在他脑门上闪过一般,整个黑沙帽都裂成了两半,还着起个火星子,吓得那公子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滚”
心情正不好呢!拎着冒烟的左轮,毛珏阴冷的撇过头,这次是连半个屁都没敢放,这公子哥亲自下了马车,跟那车夫一起把马拽了回来,旋即逃命般的连滚带爬向城内逃去。
也没有心思和这白痴计较,毛珏的视线再一次回到这大门,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的接着把这两扇城门观察了个仔细。
附近城墙上,还有不断用泥浆修理着垛口的声音,可这城门却是根本无人问津,实在是这儿根本没坏
很难想象,六天前,倭寇就是从这儿蜂蛹而入,占领了全州城的。
就在毛珏看的出神时候,城外又是一阵马蹄子声急促传来,不过和那白痴公子不一样,在城门口,几个骑士就赶紧下了马,跟着为首那个蓝色瞳孔骑士牵着马快速走了进来。
“少爷,查过了,一百七十六个”
刚到跟前,阿德蕾娜很是干练的一抱拳头,已经很有大明军人风范了,她的这个回答,却是让毛珏的眉头再一次重重挑了挑。
“如此看来,人数上也不占有优势”
毛珏思索间,城里头又热闹了起来,还是几个骑马人在贫民惊叫声中冲进了城门洞,他们比阿德蕾娜还要谦卑些,毛珏面前十几步下马,旋即是单膝跪倒在毛珏面前,双手向上高托着一张军令。
“毛将军,紧急军情,领议政请您速去全州衙门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