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凌河之战,明军援军与后金八旗围绕着城围壕沟展开了殊死搏杀,三万多人阵亡,炮火点燃了半边天,可这场战争中,一支重要力量却是整场战争都打了酱油。
被围困在大凌河之内的祖大寿以及他麾下一万左右的关宁精锐。
倒也不怪他,这年头又没有电话,要是在外头张春来个电话,今个来救你啊!祖大寿拿着电话点点头,好嘞哥们历史就改写了。
出城遭遇一次埋伏,损失了不少甲兵,祖大寿就打的畏首畏尾起来,哪怕今天今天东南都烧红了半边天,他都没出战,让张春期望的两面夹击落了空。
然而在毛珏这儿,这事儿发生了个拐歪儿,祖大寿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自己外甥吧?难怪吴三桂那时候跑的那么着急,他从内圈壕沟突了出去,带着死的仅剩下十来个人的关宁铁骑,跑到大凌河城下去喊城。
祖大寿毕竟辽东名将,也算是果决,立马抛弃大凌河城,第一时间全军出战,本来面对毛珏凌厉的突击,守着内圈壕沟的后金军已经乱了,再被这么一支半生力军冲撞,原来建州女真也是人,也会溃败的。
不过这祖大寿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拖一会,毛珏估计也要挂了,他的加入,战场一瞬间就被扭转了,残余的铁义兵团似乎也注入了新的力量那样,奋战的很。
就算作为敌人,正黄旗摆牙喇依旧值得尊敬,接下来十倍围攻的战斗中,他们依旧战斗到了最后一人,层层叠叠的长矛手堆上,最后就几个建奴的弓箭手尚且拿着大刀左右砍打着抵抗着,长矛穿刺之下,被纷纷钉在了那黄金汗帐之上,长矛搓破了帐篷,血一下子喷撒在了上面。
只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尊敬对手了,仗打到这份上,不知道多少手足兄弟惨死在这儿,东江亲兵红着眼睛拿着刺刀来回巡视着,拄着大刀,毛珏眼看着一个受伤倒地的摆牙喇恐惧举着双手抗拒着,向后一点点挪动着,然而文孟眼睛都没眨一下,刺刀直接扎了下去,这样的刺杀声此起彼伏,看着没死的也要补上一枪,毛珏那个时代的人道主义精神,这里是根本用不上。
恍惚间,身后却是传来了吴三桂的喊声。
“毛兄弟请”
还是他最适合这个时代的武人,他麾下一百多个关宁铁骑亲兵,战死的就剩下十来个人了,可是到现在,他却是一副无比兴奋的模样,在金帐前,对着毛珏做了个请的动作,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如此看淡生死的,不过终于收拾了下心情,一把把刀提了起来,拖在地上血滴子不断向下滴着,背上插了三根箭,肚子上还有半支箭头的毛珏一瘸一拐踉跄着也跟了进去。
这里,估计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进入这个殿堂了,就算祖大寿也是不行。
建州女真的最高权利席卷辽东十几年的最大祸源,他们的大汗就在眼前了,就算连吴三桂这等枭雄都忍不住哆嗦了几分,毛珏也是充满好奇,皇太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在朦胧的青铜树烛台光芒中走到了最里面,盘腿做在那种满人炕上的,却不是皇太极
是个胖子没错,身上也穿着那种电视剧里待的瓜皮帽子,可这人没有胡子,一张胖脸上已经因为恐惧而满是汗珠子,左脸的肥肉一抽一抽的,已经是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毛珏还真是失望,不过旋即他又释然了,皇太极什么人?就算是不相信明军真能打到他的金帐前,他可能蹲在这儿挨着危险,这人可真是个枭雄,留下个替身让外面那些摆牙喇拼死为他奋战,自己却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毛珏是快看的开了,可吴三桂就不行了,这货是无比愤怒蹦到了炕上,伸手拽住了那胖子的衣领子。
“死太监皇太极呢!”
“大,大,大,大胆敢直呼大汗名,名讳,抄,抄你九族”
“娘的”
没等毛珏说话,吴三桂已经一刀砍过去了,那颗肥溜溜的脑袋打着旋飞了出去,喷着血的尸身向后仰在了炕上,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吴三桂说杀就给杀了,让毛珏对于这个时代人的狠辣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走吧毛兄弟,便宜了这老小子”
脸色还真是说变就变,一手拎着那肥脑袋的辫子,一手提着刀,吴三桂懊恼的对毛珏点了点头,旋即转身向外走去。
外面,一个军将早已经等在了那里,这一晚上,也是毛珏第一次见到祖大寿,这个四五十岁的辽东将门首领明显苍老的紧,一张国字脸上肌肉似乎都松懈了,满是皱纹,那一双眼睛亦是熬的通红,布满了血丝,这一年对于祖大寿都非常煎熬,京师之战,袁崇焕下狱,担忧被牵连,他是带兵一路溃逃回辽东,最后孙承宗保证不追究,他这才敢回来,还时时刻刻担忧着锦衣卫来找他的麻烦。
这大凌河之战,又是身陷重围,绝水绝粮,毛珏估计要是自己在这个位置,都得被压垮了。
不过毕竟是一个军事集团的首领,就算如此,祖大寿表现得依旧十分平静,仅仅探寻着看向吴三桂,后者微微摇了摇头,可旋即,拎着人头,吴三桂是大步走到了那些还散乱在底下的东江,辽东两军军士面前,把站满了血的太监胖脸对着后面,亢奋的大喊起来。
“敌酋皇太极,已经被本将与毛兄弟联手斩杀了!”
明显是个大谎,毛珏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可看到底下,文孟居然兴奋的飚出了眼泪,捂着脑袋蹲了下去,话他又咽了下去,善意的谎言,让这些饱经沧桑的将士们开怀一下,他又能说什么。
不知道祖大寿还剩下多少兵马,反正皇太极已死的喊声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壕沟营寨,剩下的建州八旗再也没有了奋战下去的信念,犹如鸟兽散那样,从四面八方逃出了壕沟,紧接着一队队辽东军接管了各个关卡,这座大凌河城,终于由里到外再次归属了明军。
不过第一件事儿,这些辽东军甚至都没有收刮钱财,而是把建奴的粮食翻出来,就地开火,有的人甚至吃的吐了,回头又接着去吃,再次吃吐了。
史书上,大凌河断粮,他们把带去的两万多民夫还有战死的士兵全都吃了,看到这样一副饿死鬼模样,再看着黝黑的大凌河城那光秃秃的城墙,就算毛珏都直感觉到心寒。
当前的大体情况,吴三桂这才抽出时间和祖大寿解释了下,当听到四万多援军在城外崩溃,这个辽东老将明显踉跄了下,可听到了毛珏三千人马,强行拿下了这座壕沟,他又是满面惊奇的向着这头多瞄了几眼。
趁着这个功夫,毛珏也做了些事情,当然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收刮财务了,把队伍集结了下,那些后备兵居然绝大部分都保存了下来,只不过亲兵营的损失,让毛珏是心痛的无以复加。
“归去来兮,南方不可止歇”
一曲幽幽的楚辞中,巨大的火堆熊熊燃起,那其中,一个个亲兵的音容面貌渐渐化作模糊,化为了飞烟,随风散去,战争必然有牺牲,可牺牲却也要看值不值得,就像今天,本来可以战胜的战争,被一帮子腐儒还有利益熏心者打成了这样,而且还连累自己的亲兵阵亡如此之重,心里,毛珏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张春。
那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原本对这个大明朝廷,毛珏还有着点浪漫的幻想与希望,今个,火光缥缈中,这点希望如今是荡然无存。
也没来得及把所有将士尸骸都收敛,大火烧了二十多分钟,也只能匆匆熄灭,把灰烬收敛了,大家都是一军之人,相信这些将士在天之灵,也不会介意把自己皮囊骨殖分出来一些,给那些其他失落的家庭一点慰藉吧?
这一晚上也没待下去,大约凌晨十分,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向锦州方向追杀的建州八旗开始有小股部队向回翻了来,祖大寿真是比毛珏还要敏感几分,立马下令停住了收刮战利品与休息,他的锦州军与毛珏的铁义兵团汇合在一处,直接从建奴修的浮桥渡河过去。
今晚这和火绝对是有缘,点着灯笼扛着物资,狭窄的后金浮桥上挤满了明军,不管认不认识,刚经历过生死,这些兵丁就是兄弟,相互仅仅扯着对方的手,防止掉进汹涌的河水中。大约半个小时,密密麻麻的军队自南岸边全部横渡到大凌河北岸。不用毛珏去关心,祖大寿已经下令放火了,身后的壕沟隐隐约约能看到似乎有建州八旗的甲兵重新攀登了上去,不过看着这熊熊大火与波涛汹涌的大凌河秋汛,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
太阳的鱼肚白缓缓的自东方绽放出一个边沿,新的曙光也照亮了明军回返的道路,到底是军官整个大军都几乎没有马的情况下,文孟硬是从建奴营里,给他生拽过来一匹,战马颤巍巍的颠簸中,那地平线上黑黝黝的大凌河城与土丘也终于渐渐远去。
直到他们彻底看不见了,毛珏也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终于他娘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