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这是老上路偷塔流了,早年间,他还满是血勇,屡次与建奴大战,可是这出镇皮岛之后,仗却是越大越少了,每次朝廷调兵,基本上就是兵团压到旅顺口,对金州盖州一带到赫图阿拉沿线起到个威胁牵制作用,很少再压上全副身家与自己的项上人头与建奴热血沸腾的决一死战了。
似乎真的是英雄迟暮了。
不过当上了铁山义州的总头头,毛珏才能体会到这种压力,用一句俗套到再俗套不过的话说,他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两个妞需要负责,几个傻乎乎的将领兄弟外加个小舅舅,还有上千效忠的部下,数万麾下的领民的身家性命,前途荣华都牵挂在你身上,这种沉重,实在是让人不敢再年少轻狂,热血上头。
轻狂如隋炀帝,最后亡了国。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旅顺,毛文龙就带领东江主力下船了,拥有八十六条战舰,一大堆大小功能船的东江舰队,也归属了毛珏来指挥。
“别冲动”
每次都是毛珏送船,这次父子俩倒是掉了个各,这头最后一个营顺着船向下登陆,那头毛文龙则是颇有些沉重的按着毛珏的肩膀。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这次大凌河之战,恐怕……”
伸手打住了毛珏接下来的话,毛文龙倒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你带的兵马,老夫就知道,你心里有数,不过老夫说的是你被冲动,万一事不可为,扔下军队就跑,为父这么多年了,也是几次大起大落,兵马没了可以再招,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是咱毛家独苗,你不能死”
“这,我知道了……”
迟疑了下,毛珏的话说的有点口不对心,的确,他挺怕死的,可要是把文孟,阿德蕾娜他们扔了,自己逃命,毛珏还没冷血到那个地步。
别说,真叫知子莫若父,一眼就看出了毛珏的敷衍,不过毛文龙却也没多说什么,再此按了按毛珏的肩膀,却是露出了满脸欣慰来。
“我儿的确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虽然袁蛮子这次,你的确做的太失智,太凶险不过好歹是没惹出什么祸事,而且袁蛮子到底也算是好汉一个,让他这么死,也的确是太可惜了”
唏嘘了一句,毛文龙却是欣慰的笑了笑。
“想干什么就去干,你老子我撑着你”
…………
不是不怀念那前世的父母,可是站在船头,看着愈来越远的那个身影,毛珏心里还是有股子暖烘烘的感觉,在这儿战火纷飞的大明,他是愈发有种家的感觉了。
“阿德蕾娜,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的出神,毛珏忽然扭头对着同样站在甲板上出神的洋妞问去,这一问,明显有些让这妞愣住了,好一会,她方才无比复杂的摇了摇头盔下秀丽螓首,嘴角翻起一股怪异的嘲讽。
“他吗?一个自我膨胀的笨蛋,好好的坏人不去当,偏偏想当个好人的大傻瓜,白痴一个。”
怎么也没想到阿德蕾娜居然对自己父亲会是个如此评价,毛珏还真是为之一顿,不过想想,阿德蕾娜这个贵族小姐,居然会以女奴这个卑微身份被贩卖到东方来,不经历家庭剧变是不可能的,那么对引起家庭剧变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不痛恨?
不过对于阿德蕾娜的家事,毛珏却是愈发的好奇起来。
就算是走水路,省却一些时间,铁义大军依旧花了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时间方才抵达辽左,这个时代,锦州还没有外港,舰队只能靠在宁远城外海的觉华岛,从这里登陆,步行北上锦州。
后世这一带虽然不说经常跑,不过好歹是溜达过,不过此时的辽左是一点儿也看不到记忆中的繁华,尤其是宁远城,后世这里是葫芦岛市下属的兴城市,宁远古城倒是依旧,比那个时代更加真实了不少。可围绕在宁远城外,那更加大更加繁华的兴城市,此时仅仅是荒郊野岭,曾经溜达过的十里长滩,破破慥慥渔网石头是浮木狼藉满地,遍地高楼大厦跑汽车的古城大马路此时也是零零落落几个小破村子,甚至到如今,还能看到战争的痕迹,压在屋子底下的木头还残留着烧过的木炭飞灰。
就算是打赢了宁锦大捷,可袁崇焕也是没能给这片饱受战火蹂躏的带来什么改变。
一天行军五十里,从宁远到锦州又是花了铁义军两天左右时间,还真是如毛珏所尿,这帮犊子,自己千里迢迢的前来支援,却一个个市侩抠门的紧,毛珏向兴城府要粮饷,这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文官推给锦州,让他到战区去领,到了这锦州,锦州总兵府又不知道是哪个混球打着官腔又是让毛珏去宁远觉华岛去领取,声称那儿才是辽镇的屯粮地。
幸亏毛珏有先见之明,这次大车拉来的还有卫所兵背来的粮食就有五千多石,足够铁义大军吃上一个多月的,至于一个月之后如何办?再没人搭理自己,毛珏就趁机退兵了。
反正他是按照命令抵达了锦州前线,还倒贴了一个月的军饷军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到时候一句缺粮哗变,大不了在朝廷那儿扯皮呗,反正如今有兵有实力的军将,朝廷基本上都不敢动,官字两张口,到时候备不住毛珏还得反咬一口。
“这什么破地方?还没有咱们铁山一半热闹!”
锦州总兵府缴令吃了个瘪,一肚子火气,一面向着城外的临时军营走去,一面文孟还火冒三丈的叫嚷咆哮着,那鄙夷的模样,就像个西方贵族跑到什么穷乡僻壤那样。
不光他,旁边毛有德,毛仲明等几个大将同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神色难看的很,不说这次让人踢皮球那样左推右,右推左,仅仅受到的怠慢就令人愤怒,被几个文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大堆风凉话,那语气,仿佛自己等人不是来救命的援军,倒像是他们养的一条狗,招呼过来,再一脚踹过去,都理所当然那样。
这帮家伙,还没等开战呢,先让友军失去了帮他们奋战的兴趣。
不过文孟这句也不算是气话,这儿真叫穷山恶水,城墙是挺高,可是城内萧条的可以,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街道上行人稀缺的犹如鬼街,连个落脚的酒馆小店都没找到。
相反如今的铁山,因为有毛珏的南货,李朝的商人,辽东一些还算是友好部落,还有江南过来做点小买卖的商人汇聚于此,领民手头都有点闲置钱粮,市集也是三天两头一办,真比这儿富庶多了。
没理会部将们的骂骂咧咧,毛珏自己的脸色也是颇为难看,骑在马上一道沉闷的走着。他是奉孙承宗的命令前来支援大凌河城的,可是在这锦州前线,孙承宗居然不在这儿,而在百里之外广宁后屯,驻守山海关,锦州最高的军事长官,锦州总兵祖大寿,如今是被围困在大凌河城内,跟着一块被围的还有锦州的精兵一万多马。
如今的锦州城总兵力不过万,加上附近的松山,塔山,杏山等堡垒也不到一万五,七月末接到命令,感情儿他毛珏还是到的最早一支支援部队,加上他的部队也不过两万出头,而后金恐怕是倾国而出,不下五六万兵马,实力相差如此悬殊,还打个芝麻?
毛珏真怀疑,孙承宗是不脑袋也让门挤了?真叫盛名之下,其实难附之前大凌河城已经两度异手了,他老人家也是两次提督辽东了,这么大的战略决策,就没想过皇太极能前来争夺的可能?完全没有准备预备兵力接应一开战,后金是蓄势待发,可大明啥准备没有,上来就落了个被动。
就算没准备兵力,给祖大寿多准备点粮食也是应该的吧?就算后金大军来袭,依靠着大凌河城,好歹能挣扎扑腾一阵好家伙,祖大寿一万精兵,两万民夫,粮食就够吃半个月的。
而且袁崇焕的计划是用城市群包围后金,不断通过袭扰挤压使后金疲软,最后迫使其俯首称臣,本来计划就是建立在野战打不过人家的情况下,如今倒好,人家皇太极围着锦州城挖掘起了防御工事来,玩起了围点打援,自己依靠着兼顾防御,逼得明军不得不来战,这不又得拿自己的短处,去和见建奴长处碰去吗?
这种情况下,锦州都督俭事宋伟居然还叫嚷命令着毛珏立马向大凌河城进军,去解大凌河之围,强忍着毛珏才维持住风度,没当场扇这个白痴两个耳光来,不过毛珏心头已经做好一遇到个风吹草动,立马跑路的准备了。
这么沉闷的一道骑马回了城外大营,偏偏这儿又对峙的紧张得一匹,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队锦州兵,堵着毛珏门口大声的吵吵叫骂着,门口田涛赵成也是堵在那里,人群中间,一个骑着白马,拎着口大砍刀,头上骚包的戴着个金翅盔的傻逼傲慢的大声叫嚷着。
“老子管你哪儿来的到了这锦州,就得听老子命令,马上集结起来,跟着大军去解大凌河之围,胆敢贻误军情,老子砍了你们”
本来就一肚子不爽,居然还有个白痴到自己门口来嚣张来了,毛珏肚子里的火气直接就串了上来,恼火的踢着马肚子赶了过去,不过一离近了,毛珏的嘴角居然勾起一股子冷笑来。
居然是个熟人
“哎呦呦,今个房檐下乌鸦乱叫,本将还当有什么倒霉事儿发生呢?原来是吴将军许久不见,不知道吴将军别来无恙否,那一双大长腿,还发痒不?需不需要小弟在帮吴将军挠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