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蓝旗比起来,正黄旗的存在简直就是超凡大师与青铜五之间的差距,打进这个缺口仅仅是第一步,进了门,毛珏才知道什么叫艰难。
头一次感觉如此的疲惫,似乎视线都模糊了,世界也距离自己远去,那些喊杀声,兵器相撞的乒乓声,枪声,流血声,似乎都变得老远,足足几秒钟,一个气喘吁吁的话语这才在耳畔猛然响起。
“小珏子你,你没事吧?”
“老子没事”
一下子回过魂来,毛珏猛喘了一口气,这才看清文孟那双满是血的老脸,还有身旁那倒伏在地上,背后开了个血窟窿的建奴壮汉,还有他扔到一边的大锤八十。
幸亏自己是学袁崇焕,穿的丝绸包裹的重甲,加上外面棉布软的棉甲,不然就算是一身痦子甲,这一锤子估计都的让自己一发入魂了,不过挨一锤子也是好事儿,人都给打麻了,肚子上的伤口也不疼了。
扶着墙站起来,除了文孟那张马脸,阿德蕾娜也是满脸汗珠子,焦虑的张望着自己,艰难的撑出个笑容来,毛珏像身后张望去,一场遭遇战是赢了,可他身边人也是变得稀稀拉拉的,一个又一个或是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或是依靠着枪杆子,有的刺刀居然都捅弯了。
“还能打不?”
尽管是气喘吁吁,可是看着毛珏爬起来,这些身边的亲兵回应给他的依旧是一个字。
“能”
“将爷您说往哪儿打?”
这就是主将与亲兵,将军都不要命的冲锋在前,亲兵怕什么?
可说往哪儿打,毛珏也有点迷茫了,外面的壕沟打援,里面的壕沟围城,中间一道是最宽的,建奴的主要军营都扎在这儿,四面八方都有支援来八旗兵丁,毛珏引以为傲的组织能力,居然也被打散了,四面八方现在都是烈火熊熊,皇太极在哪儿,他也不知道。
不过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不远处,那胶辽官话的谩骂声忽然传入耳中,都打的上头了,毛珏毫不犹豫端起燧发枪。
“走”
靠这个似乎是武器库的地方,两方人都已经杀得双目赤红,尸体堆积了一地,可明军那方明显是陷入了绝境,只剩下十几个人,让五十来个建奴围在库房门口那狭窄的地方,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
来的也真是时候,忽然间一阵急促的枪声在背后响起,根本没防备的正红旗甲兵直接被撂倒二十多个,这次再没敢让毛珏冲在最前面,文孟抢着一刺刀扎了进去,女人毕竟好手巧,缩在毛珏与文孟两把刺刀背后,拿着自己与毛珏的左轮,阿德蕾娜快速的装弹,射击,左近拼的凶的建州女真无不是被她冷枪放倒,这么个无赖三人组切头,刚刚还占据上风的一个小牛录直接被打蒙了。
可这功夫,受到帮忙的那队明军居然一点儿也没领情,转头居然先跑了,一刺刀撂倒个鞑子军官,气的文孟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在了地上。
“他娘的,还辽东勇将呢?逃的跟兔子一般狗屁都不是”
眼见着吴三桂跑的快没影了,毛珏也是颇为恼火,不过旋即却是无奈的摇摇头。
“别管他早就知道这些辽东军靠不住了!赶紧干了这些鞑子”
一番厮杀,又是五十多个正红旗报了销,实在管不了遗落在战场的尸体了,还剩下八十来个亲兵,跟着毛珏又是疲惫的向北继续突进着。
不管能不能遇到皇太极,也只有强渡过大凌河,才有条活路。
然而,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随手点了几个帐篷,在中间壕沟的末端,居然撞到皇太极了
不愧是大汗排场,这儿居然修了个高台子,牢牢卡住北上的缺口,耿仲明,赵氏兄弟已经杀到了,不过就算是他们也没敢向前继续进攻,而是暂时缩在外围军营喘息着。
密密麻麻的正黄旗摆牙喇端着长矛,扇形把那个高台子汗宫给围住了,高台上面,是层层叠叠的弓箭手。
此时自己身边这五百多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对面都是生力军,毛珏颇有点懊悔的揉了揉脑袋,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怎么没弄出几个手雷来,这个阵势,几个手雷扔过去,冲乱对面阵型,再冲的话还好打些,可如今,只好硬着肉皮上了。
“将爷”
见到毛珏上来,耿仲明几个亦是围了上来,张望着火光中阵容森森的正黄旗摆牙喇,毛珏回过头,对着脖子狠狠地做了个切的动作,几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跟着亦是狠狠点了点头。
就在这帮家伙张望中,一阵急促的枪响传来,外面的三十多个大汗亲兵栽倒在地上,紧接着,几十个黑影忽然猛地从阴暗处向这儿扑过来,上头的弓箭手立马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压过去,还有举着盾牌的建州甲士钢矛扎过去,那些才冲出来的明军一瞬间似乎全部倒地。
可一个牛录额真用矛挑了起来,这才大叫不好,那些黑影,全都是包裹着建州兵棉被的稻草人。
战场机会转瞬之间,已经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了,暗影处,文孟豹子一样突出去,千百次的刺杀,刺刀精准的扎进他盔下咽喉处,顶着那个惊骇的捂着喉咙,吐着血沫子的牛录额真,疯子一样撞向了摆牙喇大阵。
跟着,大股的明军亦是冲上,怼着那些冲出来的大汗亲兵,撞进阵中,一时间,敌我都交叉在了一起,高台上的建奴弓箭手,一时间倒是有些茫然无从,不敢放箭了。
如果可以,毛珏更愿意用火枪来放倒他们,可惜,时间不允许,这些家伙还装备有重盾,等火枪一枪一枪的放倒他们,估计自己已经陷入层层包围了。
真是最后一战了!一上来,所有人都拿出来拼命的劲头,刺刀与摆牙喇重枪拼在一起,焦灼中,那个曾经对毛珏夸耀不披甲的赵铁汉居然扔了刺刀,从腰后拔出一把单刀来,一个陀螺那样躺在地上扎进人群堆里去了,刀子专砍脚脖,虎虎生风中砍开了一条血路。
难怪这人不愿意披甲,他是个地躺刀的传人,这么扑腾的确是要施展开。
顺着他打开的道路,毛珏是一鼓作气的横冲了进去,他和阿德蕾娜两人轮流向左右开枪,击毙杀上来阻拦的摆牙喇亲兵,文孟亲自打头阵,十来个刀牌手围成个胶囊那样,硬生生在人堆里挤出来一条路来,眼看着台阶近在眼前,毛珏甚至都看到了皇太极坐在金帐内龙椅上那肥胖的躯体。
可眼看着这一切触手可及的时候,冷不防一个亲兵猛地把毛珏向回推了去。
“将爷小心”
刹那间,无数的箭矢从台子上射下来,前头两个冲的最快的亲兵还有那个推毛珏一把的亲兵直接被射了一身的羽箭,惨烈的倒在了地上,为了保护皇太极,箭手已经不在乎误伤自己人了,文孟几个也是挨了几箭,拽着毛珏赶忙向后退回,要是没被推开,估计毛珏也得变刺猬了。
目眦欲裂,一面走一面毛珏还回看着,眼看着几个亲兵被淹没在正黄旗摆牙喇的脚下。
退到一边,重新装填了子弹,再一次,毛珏怒吼着向上冲去。
只要杀了皇太极,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胜利就那么近在眼前,可偏偏最后一股劲儿就是用不上,连续发起数次进攻,死伤了数十人,却依旧冲不上去。
身上也多添了几道伤,左轮也打没了弹药,再一次,毛珏要咆哮着往上冲,可这一次,惨叫忽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正黄旗的援军到了
左路,成群的矛手凶悍的突进过来,毛珏眼睁睁看着他们手头的长矛从那些正在奋战的亲兵背后扎进去,十多个亲兵绝望的跪倒在地,醉卧疆场。
右路,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不知道多少人正在前行。
时间来不及了!
可哪怕是陷入双面包围,自己的兵团还在奋战。那个地躺刀的赵铁汉,一条大腿被钉在了地上,依旧疯子那样对身边人挥舞着大刀。
一个后招募亲兵咆哮着迎着捅过来的长矛,死也要来个以命换命,可却被个第一批招募的老兵推开了,高声叫嚷着老兵先死,那人用胸膛穿集了十几根长矛,一刹那,被推开的小亲兵也疯了,高举着已经扎弯了的刺刀冲了上去。
“将爷,走吧!只有咱们几个,向西北那面儿突,还是有机会突出去的”
说实话,毛珏真的怕死毕竟他的一辈子精彩才刚刚开始,可是听着文孟焦虑的嘶吼,再看着触手可及的金帐,毛珏忽然把最后一个左轮弹槽拿了出来,随手塞给了阿德蕾娜。
“装好,你掩护,咱们准备突出去”
“保护将爷”
没想太多,转头文孟也是对着身边的贴身亲卫叫喊了起来,可这么一回头的功夫,阿德蕾娜已经惊叫起来,刺刀都扔了,不知道从哪儿捡起一把大刀,毛珏也是像混战在里面的战团冲了进去。
巴顿将军曾经最大的愿望,在做后一场战役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毛珏没那么伟大,可今天让他扔了耿仲明,扔了沈戎,扔了赵氏兄弟,扔了那些拿性命来相信他的士兵,他估计日后永远都过不了心里这倒心结。
那还不如死在这儿了。
“拼了!拼吧!”
神经质那样的大笑着,照着个正黄旗铁甲兵的脑袋,毛珏也是死死砍下去。
在后头,急得脸都抽了,刚想着赶紧跟着杀上去,右路那边的人马却已经杀了过来,哀叹一声,这辽阳死里逃生,几次在死神手指缝溜出去的汉子也是脸狰狞的青筋暴起,咆哮着就要应过去,可刀没轮起,文孟的脸却是僵在了那里。
冲在最前面,那个右路第一个大将与他插肩而过
“他祖宗的,狗鞑子,真欺我辽东无人否?”
二十斤的金背大砍刀被挥舞如风,怒吼着,吴三桂就像魔神临世那样,刀如暴雷,一刀将那个正把毛珏挑开,挥刀要砍的正黄旗甲兵从肩膀到腰子斩开了,那弥漫的鲜红爆发出了惊天的血雾,带着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两片尸骸倒飞了出去。
不仅仅吴三桂一个,黑森森的营垒中,不知道多少辽东军仿佛冲天而降那样,与那些背后刺杀毛珏亲军如出一辙,锋利的长矛从背后噗嗤噗嗤的扎进那些建奴的身体里,惨叫中,一个个瘦弱的刀手猴子那样按着肩膀挑起,轮着刀高劈进了建奴混乱的阵列中。
“毛兄弟”
这一刻真是无言胜有言,头一次觉得这家伙可爱点,眼看着吴三桂那满是战义的瞳孔,毛珏跟着点了点头,下一秒,跟着奋勇而来的援军,两人也是咆哮着狠命冲向了已经逆转了局势,陷入了苦战中的正黄旗摆牙喇,高举的大刀,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