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不管千般道理,自己有言在先,他陈赞中的确是失信了,而且还不仅仅失信那么简单,亲事已定,陈娇儿已经算是毛家的媳妇,陈赞中可以找理由推掉这门亲事,可在亲事还定的时候,却竟然曝出了吴荇与陈娇儿私通的丑闻,从伦理法理上讲,这女人失节了,而且还玷污了整个陈家的门楣。
陈家可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阳明心学派,他们和海瑞一样,都是传统理学家,海瑞的程朱理学顽固到什么程度?仅仅因为十岁的女儿从一个汉子手里接过了张饼子,他居然就活活饿死了这个女儿,这等情况下,毛珏对他陈赞中的质问,老家伙根本无从辩解。
今晚,被血腥,杀戮,丑陋,懦弱污了满眼,毛珏的心理也是阴暗到了最极限,陈赞中不说话,他又是满面阴霾的挥了挥手。
砰
一个竹编的大筐被亲兵扔到了,本来就因为吴荇突然背叛而流下两行泪痕的陈娇儿又是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旋即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这是个猪笼子
“之前毛某也打听过,他们吴家对待苟合者,是男的埋掉,女人吗就按照民间之法,这吴荇毛某自行处理,这陈家大小姐,陈大人,您看着办”
咣的一声,那沉重的楠木棺材被几个壮汉抬进了挖好的大坑中,他吴家愿意活埋人,到了自己头上,却表现得没那么硬气,听着铁锹把土往棺材盖子上一锹一锹的扬着,关在里头的吴荇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哀嚎着求饶声再一次变得无比的强烈。
“爷爷,不要求你不要”
也是惊骇到了极点,看着陈赞中看过来的眼神,陈娇儿右拳哆嗦的挡在小嘴儿,左手则是按着地不住的向后畏缩着,梳着总角的俏丽嫀首亦是不住的摇着头,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到了极点。
不过沉吟不语的看着他,再看着抱着胳膊满是不屑的毛珏,片刻,陈赞中软绵绵的挥了挥巴掌。
“送孙小姐上路”
“不爷爷”
立马恐惧的尖叫出来,这个女人又是惊骇的猛地抱住了陈大成的腿。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啊!”
不过这个家里,陈赞中是家主,看着自己父亲阴森的面孔,就算是自己亲女儿,陈大成也是沉默的一言不发,眼看着陈娇儿在惊叫中被几个族人按在了地上,一双纤细的手臂扳到了身后拿着麻绳就捆绑了起来。
求生的还真是无比的强烈,就算手被绑在背后,双腿也贴合在一起捆绑上,看着那个套过来的猪笼子,陈娇儿依旧是踢蹬着,泥鳅那样的挣扎着。
“我不进,救我求求你,唔,唔”
一团手帕终于是死死塞住她的小嘴儿,几个人一起动手,终究还是把她塞到了猪笼子中,在她绝望的呜呜叫嚷下,那笼子被抬着扑腾一下的扔进了池塘里。
哗啦的水声中,笼子迅速下沉,旋即咕噜咕噜一连串的气泡从水里冒了上来。
看着水下隐隐还晃动着的笼子,毛珏的心情不知不接中平静了许多。
其实这跟女人愿不愿意嫁给他,甚至她和什么男人好过,毛珏是一丁点都不在乎,就算这个婚约被取消了,他失去些面子,回了北方依旧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这还有点顺他的意。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居然想要自己死而且杀了毛珏的部下,害死了琴娘,还差点让素衣也淹死在大海中。
那么,就别管他狠了!估计猪笼子也是沉底儿了,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松了口气的陈家族人,脸上忽然流露出满是杀意的狰狞来,毛珏阴狠的猛地一甩衣袖。
“杀,一个不留”
荣辱与共,就算是今晚够疯狂的,铁义军依旧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刺刀。
“为什么?”
“我女儿都已经沉了塘,我陈家已经不负于你,你还要赶尽杀绝?”
族人畏惧惊恐的向回缩着,不可思议的看着满面杀气逼过来的辽兵,陈大成愤怒而恐惧的向外头扯着嗓子叫喊着。
可毛珏根本连头都没回,而陈赞中也是一丁点都不意外,就那么面色阴沉的站着,看着池塘。
刚刚算的是陈家和毛珏之间的恩怨,陈家理亏,所以他亲口下了命令,将陈娇儿沉塘,这之后,就是他们之间的公怨了,在他面前露了脸,这毛珏势必会大开杀戒,陈家也定然不存。
唯一不同的,陈家清理了门户,是在毫无愧疚中灭亡的。
今晚已经杀红了眼,端着刺刀怒吼着,上百铁义军就冲了上去,眼看着又是一场大屠杀要在陈府上演,偏偏这个功夫,一声愤怒的大吼,猛地打断了狰狞的杀气。
“都给老夫住手”
没有毛珏的命令,估计崇祯来了,喊这一嗓子都没用,然而,这些亲兵却是愕然的停住了即将刺杀的手,因为声音的主人,是拽着毛珏回来了。
倒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一下子制住了毛珏,而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扯着毛珏衣袖子,一面往花园里头走,一面这老头子还大喊着,看着主将踉跄的模样,那些亲兵亦是不得不跟着退了回来。
“陈老弟”
硬扯着毛珏到了那些战战兢兢的陈家族人面前,先是对陈赞中抱拳行了一礼,旋即沈光祚又是一巴掌扇到了毛珏脸上,响亮的声音中,老家伙愤怒的破口大骂着。
“畜生”
“老夫诗书忠义之家,你父毛文龙亦是为朝廷尽忠职守,效命多年,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逆子来,公然造反,杀戮朝廷命官,你这忘八端的东西”
就算是老头子,这一下依旧不轻,毛珏的脸甚至都红了一片,然而毛珏却是没有丝毫愠恼的平静承受了下来,甚至还回头对着沈光祚鞠躬行了个大礼。
“多谢舅爷,厚葬我罹难部下”
这一幕,还真是让沈光祚愣了下,可旋即,他的老脸就再此抽搐起来,直起身,毛珏依旧是冰冷无情的一挥手。
“杀一个不留”
“我看谁敢”
气的胡子都快立了起来,沈光祚是老身子骨往那儿一挡,可有了毛珏命令,这会可没人鸟他了,两个亲兵拎着他老胳膊老腿,直接把他老人家给拽了开,寒光闪闪的刀锋直刺胸前,陈大成又是恐惧的大叫起来。
“你没想过毛家?没想过沈家吗?造反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想让两族几百口人头落地吗?我姐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
“就是不想让两族人头落地才得杀干净”
终于,毛珏也是恼火的扭过了身,恼火的指着挣扎中的陈家。
“攻下杭州城的不是本官,而是倭寇而诸位豪族大人也是死在倭乱之中,没人幸存本将遇刺之后,得到杭州府求援,这才重新登陆,不然我就回辽东了!”
扯着老家伙的衣领子,毛珏又是狠狠指向那个冒泡的池塘。
“这是你给我订的亲事”
沈光祚这一个月为自己做的,毛珏不是不知道,可不代表他会为这个老头所动摇,仇必须报,谁敢对他挥刀子,他就必须把他拿刀的手剁下来,不然的话谁都敢扑东江身上咬一口了,而这次复仇,他也有着周密的计划,反正倭寇曾经把整个江浙打穿了,再让他们扛点名头他们也不在乎,吴家,宋家,陈家这几个世家必须赶尽杀绝,以绝后患,一个泄露了消息,那么他毛家,沈家才是真正开始倒霉的时候。
这一切始作俑者,还是沈光祚给说的这门亲事
愕然的看着毛珏愤怒的脸,又张望了下冒泡的水塘,忽然想明白点什么,老家伙居然是挣开两个亲兵,扑腾一下跳了进去,看的毛珏一瞬间傻了眼。
片刻之后,他方才火冒三丈的跳着脚咆哮着。
“捞上来”
杀戮再一次被拖住了,在黑森森的枪口下,被聚拢在这个后花园的陈家族人蹲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坐在地上,沈光祚这老头是哇哇的吐着浑浊的池水,然而不得不说,这个陈娇儿也是命大,三四分钟了,老家伙拽着猪笼子硬把她给拖了出来,滚落在地上,吐出了嘴里的手绢,她也是大口大口的吐着水喘息着,双眼恐惧的张望着毛珏。
“他们已经要置我们于死地了,你这老头子再如此妇人之仁,毛,沈两家就真的要破家灭族了!明告诉你,老子是不会坐以待毙,再拖下去,老子直接回辽东,东江十万带甲就此直接投向建奴,这一切,都是你老头子的功劳”
气的已经是口不择言了,毛珏感觉自己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也不管什么舅爷不舅爷,张口就是一阵破口大骂,还把一大堆从吴府,宋府抄出来的手书文稿丢在他面前,斩草不除根的道理吴家也懂,他们已经计划着如何串联,去弹劾毛文龙勾结后金造反了。
不过看着毛珏怒发冲冠的模样,这个老家伙居然是嘿嘿笑着摇了摇头。
“老夫看走眼了,你小子是个人物,而且做事够狠难怪这两年,振南写信过来,都是对你的赞许,东江是后继有人了!”
“不过,你小子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