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决定倭国天下的关原大战,东西军也就各自十万规模左右,五万德川家以及御三家的兵力,五万汇聚了大半个九州岛的武士,在倭国历史上,也算是相当了不起的大战了。
而且这和人有钱时候的道理是一模一样的,有了钱就想嘚瑟,过年时候都是行军中过的,这人马一到,第三天,倭军就安耐不住,想要发动一起试探性进攻来。
不过这倭军还算有脑子,没有从突出的长崎半岛左面或者右面靠海的任何一个位置突击,反倒是选择了香蕉形状土墙的最中段,正好在明军的火炮射程之外。
当然,战场永远是公平的,既然避开了火炮,倭军的人数优势在这儿也展现不出来了一段仅仅有几百米的宽度下,最多才能容纳三千到五千个士兵组成一波进攻的波次,这也是在倭军指挥官脑袋没被门夹了的前提下,人挤人的话,塞两万也塞的下,可不说明军以火器见长,一炮下去就得轰死个千把个,太密集的队伍就算冷兵器作战都没有施展空间。
迦太基名将汉尼拔重创罗马共和国最著名一战坎尼会战,就是采用的若中军,强两干,用倒却月阵,让两翼的高卢步兵把冲入中军的罗马军团主力拥挤成一团,只能面对四面八方的刀枪剑戟连反抗的空间都没有,一天斩杀了足足八万两千罗马军团,两个罗马执政官。
大家套路都差不多,看松平信纲这两天摆阵摆的,毛珏也是心里有数,崇祯六年一月六日的清冷早晨,已经在长崎城下停滞了足足十一天的东江朝鲜联军,迎来了倭军的第一规模进攻。
“将爷”
“拜见将爷”
守在三米土城上头,刘冲等一般将领纷纷拜见,尖顶头盔遮住了半片容貌,毛珏仅仅点了点头,便分开人群直接走到了他小炮筒那样的大型望远镜前,低下了头。
这玩意如今也是东江的制式指挥用具,一共五具,虎视眈眈的向冒着轻微晨雾的倭军方向。
十几个牛角号发出凄凉的长长号声,密集的鼓声亦是急促的响起,天还没全亮,毛珏的视线仅仅能看到雾气中一个个庞然大物在急促的鼓声中缓缓行进过来。
“野战炮”
“标下遵命”
声音让毛珏稍微愣了下,这尖锐清脆的有点怪异吧?可愣神这功夫,一门六磅炮已经被推到了前面,而第一团借调来的铁义第一炮手孙春则是迷起了一双细长的眼睛,阴森的秒向了那一个个大家伙,恍惚了下,毛珏就也没有继续计较,把注意力又投注了在了战场上。
终于,六具庞然大物缓缓映入演练,毛珏却禁不住有点发傻,刚刚还以为是什么倭军新式的攻城器具,这走进了看却发现居然是六个十六人抬巨大的轿子,每个轿子上一门军鼓,两边两人拿着鼓锤有节奏的敲打着,不管轿子还是鼓都是红漆的,显得颇为庄重,而抬轿的与敲鼓的穿的也不是胴丸,而是红白相间一种神职人员长袍,紧跟着后面,穿着红色盔甲的倭军武士扛着三米多长的长矛缓步前行,两旁腰悬武士刀的军兵则把手握在了刀柄上。
“这是什么?”
“回毛将军,这,这应该是諏訪神军了,后面的是武田赤备,将军要小心,这支军队可不是易于之辈,全都是不要命的疯子”
当带路党就得井上藤太郎这样专业的,眯着三角眼睛凑到了望远镜前看了两眼,这位忍者头目很忌惮的摇了摇头。
“诹訪神军?武田赤备?就是敢死队喽?”
“差不多,当年织田信长灭武田氏上下,德川家康包庇了不少武田家近臣,诹访一带就此有了出神军赤备,为德川家效力的习惯,那些抬轿子的都是当地諏訪明神社的神官,擂鼓的也是神官巫女,她们冲在第一线,以死来激励后面的武田赤备进攻,毛将军请小心,这些大明神的狂热信徒是不死不休的”
一上来就给自己来一支拼命的,还真看的起自己,不过听到敢死队几个字,不管毛珏阿德蕾娜还是刘冲他们几个都是露出了一股子怪异的笑容来,尤其是毛珏,居然还挥挥手让孙春放下了准备好的野战炮,眯着眼睛冷哼着笑道。
“这一波是赚了”
“传令下去,炮去火,火铳手待命,如果这些倭军能到墙下五十米再开火,到不了的话,就看热闹”
说话的时间,这支由本土神道教鼓舞起来的赤备敢死队也彻底冲入了眼帘中,六台轿鼓每个带着十八个神棍仿佛殉道那样平静而森严的冲进了战场。
一切也如预料之中,猛地一声爆炸,最前面那台十六抬神轿到了一边,前边六个法师痛苦的捂着腿倒在了地上,鼓倾斜到了一旁,接着又是两声爆炸,左面的两架轿子鼓也摔倒了。
这些人也真是狂热到悍不畏死,就算腿上血汹涌往下流,丢下了几个生死不明的神官,最前面的轿子依旧是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直到又触动了第二次爆炸,再一次炸翻了一片。
三分钟,几十米,一路血,六台轿子已经全部都趴在了了地上,只不过怪异的是,以往炮打,最上面的巫女神官一定是第一个遭殃的,然而这一次底下抬轿子的都炸没了,几个巫女居然还毫发无伤,在那儿继续急促的击打着神鼓。
这些人的死也真仿佛引爆了后面諏訪神军,武田赤备们的燃点,忽然一个牛头大铠的旗本野兽般的咆哮一声,五千多諏訪神军瞬间放弃了阵型,踩着累累血迹悍不畏死的向前发起了绝命冲锋,一个个梯子接力棒那样在他们手中交替着。
然而,随着进攻的脚步,令人不可置信般地毯式的爆炸也跟着开始了,大朵大朵的黑蘑菇从地上冒气,再坚韧的甲胄,再不要命的意志也不能和这种化学能相抗衡,剧烈的爆炸中,人像布娃娃那样被抛飞了出去,肢体撕裂的犹如掰藕那样清脆的,喷溅出来的残肢,流出来的内脏凄惨的在大地蒙上一层血性。
三百米距离,爆炸就像魔鬼那样无时无刻的伴随着这支军队,还真如毛珏预料的那样,五十米已经是这些诹訪神军的极限了,最终有几个伤痕累累,脸上满是鲜血的神军疯子那样冲进五十米线内,没等城头上的火铳手举铳,他们已经在爆炸中惨烈的倒了下去。
十七分钟,第一规模进攻,至少有一千多诹訪神军敢死队被炸死,炸残,却连东江军的毛儿都没摸到一根,而城头上的火炮亦是一炮没放。
这种诡异的情况,哪怕是神徒的神经也绷不住了,凄厉的退军号角声中,諏訪神军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狼狈的退了回去,连那些已死激励军心的神官,巫女都顾不得带走了。
紧接着,毛珏的望远镜中,那天看到的红甲大将,用该是松平信纲带着几个旗本气急败坏的亲自赶到了战场外围,扒拉开尸体在地上查看起来,这是个机会,毛珏忍不住偏过头张望向了孙春。
不过神炮手拿着尺子对比了两下,也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毛珏只好熄了斩首计划的心思。
不过这样一来,东江军的秘密也是展露在了倭军眼中,这次毛珏来的可不比上次,和西方差不多的掷弹兵被前排刀盾手兼职了,每个护阵冷兵器哨刀手腰上多了俩包裹着玻璃碎屑做引燃引信的手榴弹不说,他还带来了个哪怕二十一世纪都令各国头疼不已的武器。
地雷
当然,毛珏的地雷可没有后世那般先进,一个扁一点,装满火药的陶土罐子,还有个胭脂盒大白瓷薄胎的小盒组成。
小盒里装的是白磷
说实话,到现在毛珏都没弄清楚这个时代是如何提炼白磷这种东西的,只不过这玩意是悬空老道的拿手好戏,他们道家常常玩的一个把戏,猛地一挥浮尘,忽的一下几根蜡烛无火自燃用的就是这把戏,事先道士们把参着白酒的白磷液体涂抹在蜡烛火绒上,白酒在空气中挥发,露出里面的白磷,把握好时间装腔作势,这就是无火自燃。
悬空老道还想忽悠毛珏,没想到被他一眼就识破了,这玩意就又被毛珏带来了军中,刚刚那些诹訪神军踩得也就是这玩意,去掉保护壳的白磷薄瓷一脚就碎,沾染空气的白磷瞬间燃烧,点燃了下面的火药坛子,把里面残忍的钢珠,碎金属全都爆了出去,大约六百多个土地雷就这样换取到了上千倭人敢死队。
而且就算看破了,倭军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像后世,甚至有些地雷是自己国家埋的,可你就是束手无策,只能用排雷仪一点儿一点的找,那还是金属雷,这全瓷的雷更是没法排。
反正毛珏也不会脑袋一热,下令不到一万的战兵出土墙去与十万倭军决一死战,你敢来?敢来老子就炸你个人仰马翻。
一个地雷问题让倭军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攻势化为泡影,一上午时间,倭军都没有再进行一次进攻。
不过也不得不佩服松平信纲是个将才,而且日本战国一百多年的血性纷乱也才过去没有,最后一战灭亡丰臣家的大阪夏之阵才十几年前,遗留下的经验战法还是有不少的,就比如水攻,著名的成功战例就是猴子丰臣秀吉水攻毛利家高松城,著名的失败案例则是丰臣秀吉麾下的石田三成水攻忍城。
在这平坦的长崎海边虽然不可能发动水攻可却也可以土木作业,下午十分,几百米外,一个个拿着铲子土篮子的倭兵再一次出阵,这次却没有喊打喊杀的直奔毛珏脑门杀来,而是蚂蚁那样密集的在地里抠起土来。
松平信纲终于采用了个最笨的办法,挖壕沟,挖到毛珏的土墙下面去,到时候你什么炮火火铳,还有这地雷就全无用武之地了。
这个办法可够笨的,可却是充分发挥了倭人的优势,他们就是人多一篮子一篮子的土被从地里抠起来,当天傍晚,六条蜿蜒的壕沟就挖出二十多米,活像六条难看的蚯蚓。
夕阳斜下,看着那些倭人也是灰头土面的从沟里爬出来,毛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是迷糊的下了城头,不过迎面而来,庞大海这小子是满面红光,领着二百多个第二团将士快步赶往城墙。
“交给你小子了!”
“将爷您就瞧好吧!”
一个照面,刚睡醒的庞大海是抓耳挠腮的一鞠躬,那模样,要多贱有多贱。
一晃东江军这头也烧起了晚饭,淼淼翠烟中,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晚上月亮倒是挺亮的,照的大地一片通明,然而谁都没注意,一百来个扛着工兵铲的家伙穿着黑蓝色军服,耗子那样的沿着土墙墙角下黑暗溜出了城。
第二天一大早晨,扛着铲子,好几千倭兵又是一肚子牢骚下了壕沟,可这一次,没等挖多久,猛地一声爆炸声又是在工地响了起来,几个倭兵布娃娃那样的被气流卷了出去,坑道都炸塌了一块,剩余的倭兵哭爹喊娘的逃出了壕沟。
趁着夜色,庞大海是又埋下了一百多个雷,就沿着壕沟的走向,把昨个踩空了的位置给补了下,就这么个小小的雷,足足耽搁了工程四十多分钟,一帮新的倭兵这才在战战兢兢中被赶进了坑道内。
又挖了没一会,爆炸声再一次轰鸣的响了起来
今个的工程明显慢了不少,到了晚上,才挖出去十多米,不过在太阳下山前,倭人倒是挖出个惊喜来,二十来个倭兵兴高采烈的抱着个挖出来没爆的地雷向回跑去,片刻后,倭军大将松平信康,板仓重信等好几个老鬼子也是亢奋的亲自有赶往了前线。
然而在这些鬼子满怀希望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坛子后,场面又是乱了起来,捂着脸,不知道中了什么巫术,松平信纲的猛地偏过了头走到了一旁,而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那板仓重信是满口八嘎的把手头鞭子狠狠地轮了出去,抽的那些小兵哭爹喊娘,上蹿下跳的。
“哈哈哈哈哈”
眼泪都笑了出来,放下望远镜,毛珏是一屁股坐在了土墙上,旁边就算是一张脸老是死板着得李山海,亦是忍俊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得不佩服,打仗毛珏一肚子鬼点子,气人也是一肚子鬼点子,那好不容易挖出来的一罐子根本不是什么雷,里面装的全都是屎而且是稀糊糊放了一天,再闷起来那种。
可以想象,这罐子一打开,那飘出来的气味抢着也是挤在望远镜前面,庞大海这货也是乐不可支的一拍大腿。
“小鬼子,吃屎去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