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有时候就这这么他娘的不公平,你还在摩拳擦掌准备上时候,孰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更可怕的因为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还在那儿硬着头皮往上上。
罗晓义,姚希孟几个虽然是东林党,可他们和钱谦益,阮大铖这样老狐狸还不一样,钱谦益落难时候,能向太监曹化淳求救,他们算得上真正的愣头青清流,岂肯与阉人同流合污,京师对于他们,是真的消息一抹黑。
于是乎,日余之后的大朝会,这才刚刚召开,姚希孟已经像是冲锋陷阵的炮灰御史那样,第一个跳出来,愤怒的高举着奏折猛地跪到了中庭,指着那头的鸿胪寺少卿吴梦堰咆哮起来。
“微臣姚希孟,弹劾鸿胪寺玩忽职守,好大喜功,引狼入室想我大明天朝,居然被几个破落子弟蒙蔽,竟然还得以朝见天颜,妄图蒙骗我大明之力,争夺其一家权势陷陛下于尴尬之地,此撩真乃罪该万死”
“臣斗胆,恳请陛下拿下此撩,交由御史台议处”
别看这人说的慷慨激昂,这算是大明党争的一个标准套路了,先拿下这些马前卒,交由审问,然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接着他,就能把讨厌的对方政治领袖咬进来,温体仁之所以得宠于崇祯,全赖于他号称不党,让讨厌党争的崇祯皇帝颇为器重,历史上,温体仁倒霉也是源于崇祯皇帝惊愕的一句话,体仁有党,只要能将温体仁咬在朋党之间,他就完了
昨个崇祯皇帝是何等愤怒,大家是有目共睹,看向吴梦堰的眼神中,甚至他都带了一股子得意的杀气,格外提到了崇祯的尴尬更是煽风点火,他仿佛已经看到皇帝愤怒的眼神,以及群臣群起而攻之的锋芒。
不过,群起而攻之的确是有,他们这样自诩为清流的御史言官小官还有不少,跟着姚希孟就站了出来,归在中堂磕头弹劾,异口同声讨伐者吴梦堰两个,然而,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却是出乎意外的平静,一丝喜怒之色都没有露出,皇帝的脸色是群臣的风向标,再看着首辅大学士温体仁那怡然自得的神色,心头迟疑,真正有分量的重臣一个个止住了脚步,一个跟进的都没有。
让这群少詹事之类的小官咆哮了许久,左都御史倪元璐这才硬着头皮站出来,大声的呵斥着。
“放肆此乃朝堂,岂容汝等咆哮喧闹速速熄声,负责,值殿武士何在?”
这群臣一起跪地撅屁股的确是可怕,皇帝也不得不退避,可是这等情况,干打雷不下雨,还没人搭理,不少盲从的小官还真是心里发虚的闭上了嘴,后面的,居然有人偷偷退了回去,不过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罗晓义依旧愤怒的指着吴梦堰,咆哮着说道。
“请陛下治此獠之罪”
“吴梦堰,说说吧!都弹劾你,你可认罪?”
这时候,崇祯皇帝的话语这才响了起来,没有意料中的愤怒,反倒是有点懒洋洋的感觉,让揣摩皇帝心思的重臣们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更加萎靡不前。
昨个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差点被送御史台自首去,可被追回来,在宫门附近得到了温相爷的提点,现在的吴梦堰可是心头底气十足,腰杆儿遛直,理直气壮,他也是出了朝班跪在中堂,也是重重的一磕头。
“陛下,姚大人的弹劾,纯属诬陷,臣无罪可认”
“厚颜无耻,如果不是汝办事不力,能被那丰臣家破落子弟混上朝堂,骗取陛下册封能讲我大明拖入此进退失据之境否?”
姚希孟气的是头发差点没立了起来,谁知道直起腰看着他,吴梦堰理直气壮的又是一拍胸脯。
“姚大人,那丰臣家使臣的确是大行皇帝册封扶桑国主可否?扶桑自认藩属,我大明的确当接纳可否?属国有难,宗主当施以援手可否?永乐,嘉靖,万历朝皆有先例,怎么到姚大人这儿,反倒成了吴某的过失,你这是在说陛下不是天下共主吗?”
这帽子扣的可就大了,姚希孟一时间都被噎的哑火了,可这时候,罗晓义是终于情急冲昏了头脑,愤怒的在旁边举起了奏折。
“陛下,如今我朝内忧外患,外有建奴制约辽东,内有流贼甚至已经兵临大名府,军士缺饷少衣,苦于诸边,百姓流离失所,饿殍于道,他吴梦堰不思朝廷之困,尚且好大喜功,为朝廷惹事上身,岂能无罪?”
“请陛下拿下次獠”
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崇祯皇帝脸色,在这儿是终于阴了下来。
昨个要是没有对策,他能恨死了吴梦堰,可今个,温体仁已经献上小打之计,对于吴梦堰两个,他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能争下这个干涉倭国的面子,还挺满足皇帝虚荣心的。
偏偏,这罗晓义来了个揭短,把皇帝不想提起,那些伤面子的底儿全给揭了出来,他不遭人恨,谁遭人恨?
不过崇祯什么身份,就算是愤怒之极,他也不能站出来和罗晓义对撕,这时候,就轮到陛下的忠实马仔,大学士温体仁登场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面上,温体仁却是满是愤慨的模样,跪出朝班。
“罗晓义,放肆吾皇乃圣明之主如今海内承平,流贼东虏不过藓芥之疾,朝廷旋平之乱,无伤大雅而已,汝在这儿胡言乱语,诽谤陛下,乱我朝心,汝是何居心?”
能当上官没有缺心眼的,这一句骂,冷不丁让罗晓义回过神来,看着皇帝已经阴如下雨的脸色,他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赶忙是磕头谢罪。
“臣语出无心,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不过此时骑虎难下,他还是指着吴梦堰弹劾道。
“可此时国事艰难,实在不宜多惹事端,吴梦堰此人不为国分忧,尚且徒生是非,臣请陛下治罪此人”
“臣请陛下治罪此人”
跟着,又是一群官员跪地磕头,可这一次,声势更小于上次,居然连人数都少了一小半,不知道多少人偷偷溜了回去。
“倪大人,你以为如何?”
皇帝,惜字如金短短一句话落下来,又让这左都御史感觉自己坐在了火盆上,不得已跟着站出朝班,跪在了地上,倪元璐这老家伙却是耍起了滑头来。
“陛下,如要发兵倭国,当抽何镇之兵,饷从何来?”
这个问题够实际,直接把刚刚的难题,谁对谁错给遮掩了过去,不至于当场站队,而且还暗地里偏向了清流一边,如果朝廷没有办法,再让皇帝陷入尴尬,那么吴梦堰还是得倒霉,皇帝一发怒,什么理都是没离理,这就是封建社会
“陛下,倭国使节由东江镇互送而来,自然当抽东江之兵,渡海入扶桑,至于饷银,陛下德高望重,威震四海,倭人无不仰慕景从,再加上丰臣家统治扶桑已久,身负人望,必定旗帜所到之处,倭人赢粮景从,所需兵马不多,三千即可这笔军饷,户部还拿不出来吗?”
什么位置的人说什么位置的话,这戏站出来的是兵科给事中高捷,也是温体仁的党羽之一,慢悠悠的就给出了主意。
不过这个建议一出,差不点让半个朝廷的人笑掉大牙,三千人马?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要是三千人马能解决问题,先朝何至于发动十七万大军,耗费军饷数千万两银子,这才是招架住倭人在李氏朝鲜的攻势,没有全歼他们的能力,还是丰臣秀吉死了,这才将驻朝倭兵全部招了回国。三千人马,自取其辱吗?
况且东江毛珏以跋扈出名,把这个担子丢给他,他不炸了才怪到时候逼得东江万一反复于后金大明之间,辽东侧翼丢失,又是一场大祸,谁负担的起责任?
东江上已经倒了一个袁崇焕了!
想着,姚希孟还把眼神撇向了一旁的陈赞中,大家都知道,毛珏是他孙女婿,这屎盆子扣给他,您这老丈人该站出来说话了吧?
然而,令他失望加无语的是,陈赞中跟没睡醒似得,在那儿一窝,根本没有吱声的意思,急得姚希孟真想上去给他一脚。
你女婿
半晌,朝廷诡异的连个吱声的都没有,这儿,皇帝的裁决作用是终于发挥了出来,见没人反对,崇祯皇帝是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首辅酌兵部,议出互送扶桑国主归国事宜吧!”
罗晓义两个又是想吐血,反驳的机会都浪费掉了刚刚议论时候不出声,现在皇帝下决定了,再反驳,不是打皇帝脸吗?在温体仁的笑容中,悻悻然,带着些许跟随者,两人退回了朝班中。
看着鸦雀无声的身后,温体仁的脸上,那笑容是愈发的深厚了起来,别看这次似乎谁都没丢职掉脑袋什么的,可群臣就是个势利眼,他两个自诩清流吃瘪谁都看在眼里,他们形成的这股子势力,今个就得散去,而且罗晓义还说了禁忌的话,惹得皇帝不高兴了,想要收拾他,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拖官服挪屁股,这一次,他温体仁才是大获全胜。
今个的大朝会也格外的短,这事儿一过,谁还有心事讨论别的事儿,管他什么军情如火,都往后压吧!积重难返在此时的大明朝展现的淋漓尽致,上到皇帝,下到群臣,无不是醉心于权谋斗争,谁管他江山烽火熊熊?
在曹化淳尖锐的退朝声中,温体仁是得意的迈步出了殿门。
可这件事情的震荡波远不止如此,朝廷不过是博弈的开始,围绕户部礼部如何互送丰臣使团,那些清流可不管毛珏要是没有军饷,出倭失败,大明朝损失如何反正他们看来,就是不能让温体仁得势,在户部拨给的军饷粮秣器械上,姚希孟这些东林党又是想尽办法,克扣拖延。
可这一事儿,又把另一支政治势力给拖入其中,宦官其中代表曹化淳可是拍着胸脯儿,告诉崇祯皇帝,他收了倭人一箱子金元宝,如果倭人这件事情倒向了清流,他可就也得跟着吃瓜落再加上这事儿牵扯着温体仁自己,他更是不能让征倭这事儿断了捻儿。
于是乎,六月份的京师户部,简直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两三波上官御史无比勤劳的巡视着大仓,一个个无比的挑肥拣瘦,这个把仓管叫来,一同批判,粮食拿多了,兵器拿的太新,也不知道给朝廷省省云云,这头才换上陈亮,破刀,那头又有御史来,劈头盖脸臭骂,让将士寒心,你们担待的起吗?逼得那些仓库小吏,又是不得不赶紧把东西换回来。
更吓人的还是宦官,宫里来的爷爷,动不动就禀告皇上他老人家,抄你满门云云,多加东西不说,还得给这些公公们孝敬,本来三千人马的饷银军粮,十来天就准备妥当了,可这一来一回的博弈,仓管吓心脏病一个,辞官两个,逃跑了仨,六月份一直拖到八月份,还是没出的了京师。
而且这压力还落到了东江这头,宋献策还在京师等着圣旨回去,毛珏桌子上,却是已经先多了一大堆这个大人,那位清流的御史手书。
“哼哼,还真看的起我”
通篇让毛珏抗旨拖着,兵变都行,他姚希孟在京师为他击鼓鸣冤,抗议温体仁这胡思乱命,结果信封连个署名都没有,字里行间更是连自己名字提都没提,要是再腹黑点,毛珏甚至怀疑,这书信都不是姚希孟自己写的,而是找人捉刀代笔,自己一闹起来,那头温体仁吃瘪,毛珏倒霉,跟他姚希孟屁关系都没有。
说不定到时候讨伐东江,他还得成急先锋,恩,出嘴那种。
看完这篇信,毛珏还真是想笑,难怪大明朝到了后期,愿意忠于王朝的武将少的跟大熊猫似得,南明江北四镇,就一个黄得功还算是半忠,剩余三人根本不鸟朝廷,这帮文臣玩的太过了,都把他们武将当傻子,当枪使,都想着自己捞好处。
哪儿有那么多便宜?
“将爷,毛利藩有消息了,那训练的游隼真把信带过海了呃,将爷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啊?”
兴致冲冲的带着信封进门,可旋即阿德蕾娜又是惊奇的问道,问的毛珏却是轻轻摇摇头。
“没什么,几个自以为是的小丑而已”
说着,桌子上的一摞未拆开信封外加姚希孟一封信,被他随手扔进了桌子边上的火盆里。
火,呼的一下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