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开始犹如黑云那般压了过来,东江也开始犹如海绵那样,竭尽全力的挤着身体中每一分能量,为这场即将而来的大战做着准备。
一张巨大的沙盘取到了昔日一系列茶缸放在了会议室的大圆桌子上,幸亏这么多年的建设,东江的一亩三分地分毫必见的,一条条贯穿东江的横线上,插满了绿色与红色的小旗子。
对应的道路上,也是足足十几万在跋涉着,老弱,妇孺,学生们,吆喝着赶着牛马车,拉扯着沉重的箱子,各种物资,粮食,向东北面更加崎岖蛮荒的咸镜道脱却而去。
就在他们身边,扛着新发下来的燧发枪,穿戴着工业大爆发所喷吐出来的冲压棉甲,脸上带着无比的肃穆,一个个汉子神色凝重的向南行进着,这时候可不管什么卫所兵战兵了,只要能抗的动枪的汉子,全都是被拉上了战场。
从穿越开始,每一天都是为这场战争做准备,真到了清军大军压境,出奇的,毛珏反倒是不那么紧张了,一张脸阴冷如铁,死死的看着身前的沙盘,把一根根旗帜给插了出去。
“将爷,要不要先发动人手,把义州到铁山的官道给挖了?”
说着这话时候,范文举的心都在痛的流血,这东江四通八达的交通网,是他最赖以为骄傲的作品,正是有了这些网络,短短时间内,毛珏放才能如此迅速的在境内调配物资,集结兵力,可是如今,却需要亲手毁掉他们,如今范文举还没有孩子,可他是真真切切体验到了亲手掐死自己孩子是什么感觉。
还好,看着地图,毛珏却是摇了摇头。
“官道不能拆的确,官道对于建奴的马军极其便利,可咱们的碉堡城垒也就修在官道两侧的险要支出,一但建奴入侵,有了官道,习惯性他们也会沿着官道前进,正好为我碉堡群所狙击,要是拆了官道,不说能不能彻底毁了道路,仅仅建奴不知道突击何处的骑兵,就够咱们头疼了!”
“还有义州,义州的城墙不必毁去,官仓里直把粮食运走即可,笨重的银两布匹也可以扔到那里”
“将爷,这不便宜了建奴?”
一下子,文孟孔有德几个是心疼的脸皮子都抽搐了起来,可一项小抠的毛珏这次却是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只要保存住东江,银子,布匹,日后要多少就有多少,而建奴,哪怕分出五千人马去保护这些银子,对咱们都是有利的”
“末将遵命”
就算是心疼的直抽,毛珏定下了基调,这些属下将领也得遵从,几员重将是先后低头,尤其令他们牙根直痒痒的是,听了毛珏的战策,眼前一亮的范文举接着补充道。
“将爷舍得的话,下官觉得可以下令物资后撤减缓,把沿途的堡垒兵站都装填上一些,建奴劫掠成性,知道这里头有财富之后,也不会用火烧炮击,算是缓和了沿途守军的压力”
“可以,你现在就去办”
抱拳行礼,在一帮子军将看败家子那样的眼神中,目送着范文举急急匆匆出了门。
“将爷,不若将苦叶镇的镇兵也调集过来缓解我军兵力压力苦叶守备官洛止戈也发来了请战书”
就算使个大劲,把整个东江能战的兵士全部都动员起来,毛珏麾下也不过七万七千九百多人马,侃侃超过了清军三分之一,不到人家一半,苦叶镇流民组成的卫所部队倒是还有两万左右,只不过听着孔有德的建议,毛珏却是很艰难的摇了摇头。
智者未胜,先虑败说实话,就算是大力发展到如今,面对凶威赫赫,称霸东北亚的第一强盗集团,尤其是还裹挟了,草原四十万户蒙古的清军,毛珏心里也没底。
刺刀燧发枪加大炮也不是万能的,拿破仑俄罗斯之战,骄横的法国步兵就让俄罗斯哥萨克打的哭爹喊娘,就算到鸦片战争时候,骑兵依旧是一支极其重要的军事力量,更别说如今,如果这一战败了,东江沦陷,那么毛珏最后一丝希望就只有苦叶镇了!虽然翻盘很难,一但建奴把李氏朝鲜通关了,东江就只能围拢个孤岛,靠着舰队打游击了,可那也好过全军覆没
“苦叶镇不能动,一会范文举回来,让他准备,组织撤退老弱,持续向北后退,如果……”
“就全都撤到苦叶镇去”
“告诉大家,他们的妻儿孩子都会在安全的后方,不过能不能让妻儿子女日后都平安康泰,保住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就看他们如何奋战了!”
“遵命”
叹息一声,孔有德再一次退了下去。
然而,此时才刚刚出去的范文举,忽然满是惊慌加愤怒,匆匆又重新闯了进来。
“将爷皮岛”
…………
毛珏的脸上的肌肉不断因为愤怒而抽搐着。
曾经空空如也的皮岛,如今又是空空如也黄龙,跑了
跟着他一起逃窜的还有毛珏给他的军费六十万两,外加两万石粮食。
不过这时候银子的损失反倒是次要的了,毛珏最心寒的莫过于黄龙的态度。
不管是出于两镇之间,由袁崇焕遗留下来的仇怨,辽东镇的嫉妒,还是这些关宁锦防线屡战屡败的豆腐兵真被打怕了,黄龙的态度基本上代表了辽东镇的态度,就算是最后迫于皇命来支援东江,这些人也注定是出工不出力了。
毛珏,恐怕等不到来自大明的援军了!
“将爷,还有这个混账东西没来得及逃走末将给您按在这儿了,带上来”
愤怒的声音中,文孟骂骂咧咧让手下推搡着,倒是拉过来个青衣文官,居然是瞿式耜,现在,这位风流教主钱谦益的大弟子依旧是一股子火气,被拉扯着尚且不断摔打着,还暴怒的叫嚷着。
“什么叫没来的及逃走本官是东江监军道放开我”
“放开他你怎么没走”
毛珏是挥了挥手,两边文孟亲兵退让开,可算让这个士子能正一正衣冠了,满脸冷漠,毛珏是不带情感,木偶那样的脱口而出,听的这瞿式耜却是再一次愤怒的叫嚷起来。
“本官乃是正五品皮岛监军道御史毛将军,汝属下竟然如此无礼本官要连你带那临阵脱逃的黄龙一起弹劾”
监军道权利有多大?看大凌河之战与松锦杏大战就可见一斑,大凌河之战,一群一二品的总兵副将让个五品官张春给驱使的嗷嗷叫,活生生来了波团灭,松锦大战,就算活阎王洪承畴,这号猛人也不得不在两个兵部执方事,张若麟马绍喻两个芝麻小官逼迫下铤而走险,冒险突入锦州地界,陷入清军包围,把大明朝最后一支关外机动兵团给葬送掉了。
这瞿式耜之前算是毛珏一张底牌,只要说动他,辽东支援来的部队,他好歹能调遣的动,可如今?辽兵几乎指望不上了,留着他个空壳子有啥用?
看着这货尚且一副书生气,毛珏干脆厌恶的挥了挥巴掌。
“来人,准备条船,送瞿监军去旅顺”
简直要气炸了,被几个亲兵拖着向后走去,瞿式耜尚且暴怒的嘶吼着。
“毛珏,你放肆”
“本官乃是兵部麾下监督军马事,你敢这样对我,本官一定连黄龙带你一起弹劾”
可惜,就算他喊破了喉咙,毛珏的注意力也在就不在他身上了,望着满是沧桑的皮岛要塞,毛珏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贼去楼空,这儿也别闲着了下令舰队停靠在皮岛上,随时策应。”
“末将遵命”
…………
东江这紧锣密鼓的使出浑身解数,来招架这雷霆一击,另一头,清军组成的乌云亦是凝结在了天空上空,久久而凝聚不散,五月初,热闹一时的鸭绿江边市是彻底散去了,清朝的动向也彻底明朗。
多尔衮豪格率领左翼满洲为先锋,统军三万,马塔福,多铎,岳托等人率散骑多路分进,中军则由皇太极亲自率领,和之前情报出入不大,蒙满汉三军总共十五万,加上不做数的奴隶包衣,足足二十余万部队,浩浩荡荡的压向了李氏朝鲜。
至于身后的援军?兵部先吵了起来,黄龙龟缩旅顺,之前与毛珏有救命之恩的祖大寿,表面兄弟吴三桂,都是发来了檄文,里面一个个急得不行,奈何没有兵部命令,“无法出兵”让毛珏自己守塔顶住,等着兵部来命令。
信使交流,足足提前了一个多月时间,这及早侦知的珍贵情报,随着一分一秒的浪费,也开始变得一钱不值起来。
难怪屡战屡败,这样的友镇友军,估计就是孙武在世,也得徒呼奈何。
五月二十二,皇太极的讨伐檄文是正式的发到了东江,受到檄文的时候,毛珏正在铁山校场整备部队。
眼看着端详着蒙满汉三种文字写成的檄文,毛珏那脸色变幻不定,文孟等大将都是一言不敢发,死寂的陪在那里,谁知道这功夫,大营口却又是忽然一阵喧嚣。
这一次真有点鸟枪换炮的感觉,身边足足多了十几个锦衣卫开道,监军道瞿式耜居然是去而复返,趾高气昂的闯了进来。
“陛下有旨,着东江铁义副将毛珏速速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