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毕竟抵挡过努尔哈赤的全力来攻,缩进城里,不管是陈赞中还是汪吉言,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不过撂下行具仪仗,俩人还是急迫的跟着吴三桂登上了城墙,一眼张望过去,三个人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
徐徐如林,铺天盖地的舰队什么时候都如此令人震撼,更别说还有一个个黑漆漆的炮口朝向着自己,高大的风帆高达十多米,密密麻麻的帆影恍若白羽森林,青色黑色的船身一条接着一条,几乎把宁远城外海都给挤满了,发愣的观看中,又是一轮炮击铺天盖地的喷射出来。
真有种铺天盖地的气势,一百多条战列舰,一千五百多门大小舰炮齐鸣,噼里啪啦的炮弹犹如下雨那样炸进大海里,掀起一个个冲天的水柱,海里的海族就倒了霉,被炮火掀起的水里,鱼虾噼里啪啦的喷溅到岸边沙滩,这要是往日,穷怕了的军士该欣喜若狂了,可是此时,就算是守卫宁远的辽镇最精悍的部队都是心头打鼓头上见汗。
就算和建奴拼命他们也敢鼓起勇气,拼个一二,可打这种庞然大物,实在是无力感太强了。
就算吴三桂也看呆了,好一会,长筒望远镜张望下,他方才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
“挂着毛字旗帜,这是东江的舰船,他娘的毛珏,他想干什么?”
看着铺天盖地的舰队,对望一眼,陈赞中与汪吉言都是心里咯噔一下子。
谁都知道,朝廷的保密度还不如筛子去打水,甚至陈赞中还亲自写信给毛珏,警告他此事,莫非知道了皇帝要派御史查他,毛珏气急败坏下,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这事儿还真不是不可能,这年头,兵变太多了,前一阵宁夏还发生过一次大兵变,巡抚都被饥兵斩杀,军将们也动不动用兵变作为威胁要挟朝廷,要粮要饷,可东江不同于宁夏,毛珏手底下的部队可是刚刚跟建奴摔跤尥蹶子的狠角色,他要是反了,可能关宁锦防线就要崩了
尤其是,头一次看到东江竟然还有如此规模的舰队如此规模的炮火建奴虽然威胁极大,可清人不善水战,清军入关也只能走三边,从明军层层叠叠的军堡中闯过去,深入内陆也是有限的。
可毛珏要是真反了,他这舰队南下,直逼天津卫,上岸不到几个小时就能打到京师城了
而且,这个时代国家观念淡泊,毛珏要是狠下心来和建州女真练手,一南一北夹击,靠着东江的大炮,京师也未必能抵挡的住啊!
一时间,满脑门大汗,这汪公公是第一个尖叫出声来。
“吴总兵,马上派人去和东江联络,让他毛东江来见我”
可这话音刚落,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这次炮火延伸的距离岸边更近了不少,甚至有的炮弹直接打在了滩涂,哗啦的一声,沉重解释的礁石跟玻璃那样被打的四分五裂,碎片四溅,几个宁远水营的将军千总看的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裤裆里,这个时候出去?找死吗?
看着麾下的脸色,满是震撼的吴三桂也只好苦下了一张脸。
毛珏跑这儿来,绝对是炫富的,这一炮,废掉的火药弹丸久就得几钱银子,足足打了半天,一万多炮,要是按照大明官价,银子差不多就得花个十万多两了,整个宁远滩涂也是落满了大大小小的铅球子铁球子。
下午炮击方才停止,可就算如此,也没有明军敢出海,最后还是东江自己派了条小船靠到岸边来。
“弟毛珏,邀兄长吴三桂海上一叙。”
看着信,吴三桂的脸色时阴时晴,犹豫的看向汪吉言,这太监也没了司礼监的威风,又把视线落在了陈赞中身上,老脸悲催,这死太监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大人毛东江对您这个叔爷还算尊重吧!”
“应该不能杀了咱家吧!”
说实话,汪吉言是一丁点都不想去,太监虽然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可也遭人恨,毛珏要是决定要反了,正好杀他祭旗,甚至更能鼓动将士士气。
可不去他也不敢要这么灰溜溜的回京师,九成九得有嘴贱的跟屁股一样御史弹劾是他苛刻有功将士,逼反了东江镇,崇祯皇帝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也是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可他这话听的陈赞中也忍不住迟疑了下。
要是别的家军将,和他这书香门,御史家族联姻上,估计得把他这位老老丈人巴结上天去了,可毛珏?
第一次见面,差点没杀了他这未来老丈人全家之后每次毛珏行事,莫不是从来不讲规矩,每次都吓的老家伙心惊肉跳的,陈赞中都佩服沈光祚了,敢搬到东江去,也不怕吓出心脏病来。
听说最近他和陈娇的感情关系升温了点,自己这老老丈人要是去了,小命倒是不愁保不住,可毛珏杀不杀汪吉言,他陈赞中也不敢打包票。
“应该,应该不能吧!”
还真叫欺软怕硬,来时候路上算计着直接把毛珏拿下,锁拿京师问罪可这功夫毛珏真反了,那点小心思却都犹如掉进太平洋里一般,一张老脸憋屈的都快哭出来,好半天,这王太监才狠狠地一咬牙。
“吴总兵,点上亲兵,去会一会这位毛东江,咱家就不信……就不信……,就不信皇恩浩荡,还感动不了这位毛大人”
一条苍山船带着五十个吴三桂亲兵,十多个锦衣卫,跟着东江小船,晃晃悠悠就向大海里行驶了过去。
…………
在那些七十多米的巨大战舰面前,二十来米的宁远战船就跟玩具似得,穿行在这些巨舰中间,如此近距离观看,更加是令人心头敬畏,绕过前卫舰队的空隙,小船最后在一条黑的发亮的巨舰面前停播下来。
几条木梯子从上面架到了底下的苍山船甲板上,这头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亲兵先往上爬,看的汪吉言还有陈赞中倒是松了口气。
后面有人推着屁股,两位大人物这才吭哧着攀登到黑色战舰甲板上,可还没等喘够气来,只听咔嚓一声,俩人一起腿肚子都吓软了。
他们正赶上行刑,那大刀片子高高举起,狠狠落下,一排圆溜溜的脑袋拖这个小辫子就飞了出去,血腥气浓郁的令人作呕,吓了一跳,吴三桂直接咣当一声拔刀出窍,厉声问道。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杀鞑子”
这些都是手上染过东江人的血,被挑拣出来的,正面厮杀,你杀了我的人,那是各为其主,这点气量东江还是有,怪不到那些清军,可你敢虐杀我大东江的战俘?那你也别想活了被挑拣出的血仇就算皇太极都没赎回去,被分批处决,如今这些是最后几批。
临死前,这些家伙的命倒也算是为东江起了点作用。
拎起一个金钱鼠尾辫子,血还滴答滴答往下淌着,孔有德是咧开一个满带嘲讽,狰狞的笑容来,笑着说着。
“放心好了,知道你们辽镇连鸡都不敢杀,所以老子自己杀,用不到你们”
说话间,在俩文臣牙齿打颤功夫,他是把脑袋随手一扔,咕咚一下抛到了大海里。
“孔将军,不得无礼”
可算来了点解放,轻斥中,一员身材略矮,却也是披挂得英姿飒爽的女将口音略有点怪异的走了过来,孔有德无趣的把脑袋拨弄过去,骂骂咧咧的对着麾下摆着蒲扇大小的巴掌。
“都扔海里,甲板洗干净明个说不定还要祭旗”
女将则是对吴三桂报了抱拳头。
“吴总兵,我家将爷在舰桥上,邀您一叙。”
亲兵自然是不能跟着上去了,被留在这儿,只有两个亲信两个锦衣卫陪着三位大人物登上后尾楼,临走之前,吴三桂对着身后家丁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兵“饶有兴趣”的跟着那些抬着尸体往下扔的东江兵混了过去。
这差不多也有好几米高了,大半个舰队几乎是尽入眼中,在这儿,毛珏也没喊打喊杀的,反而很有情调的弄了个餐桌,上面摆着荷兰东印度公司送给自己的法国香槟,居然还有两块牛排,还好没点蜡烛,要不两个大男人就尴尬了。
看到陈赞中也挺意外的,旋即毛珏是大笑着站了起来,抱起拳头深深做了个揖。
“前一阵阿娇还念叨您了,没想到还真来了,毛珏拜见爷爷阿德蕾娜,再去添两幅餐具,告诉厨房,牛排煎的嫩点。”
“这位公公,您也请”
红彤彤的香槟倒满,煎的嫩嫩的牛排端上,这汪公公大人的脸色却是再一次板了起来,真是欺软怕硬,看着毛珏一副笑脸,这死太监顿时底气又有了几分。
“饭先不吃了,毛将军,你这是何意?悍然入侵朝廷军镇,炮火轰击你莫非要造反吗?”
“哎这位公公说的极是,这事儿本将正在考虑呢!”
身上棉甲的铁叶子随着胳膊发出金属摩擦声,脸上还是笑容不变,一边切着牛排,毛珏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
“皇太极说要封我为镇东王,统令李氏朝鲜还有东江,还说要嫁给我个格格,你说是不,大贝勒。”
建州最倒霉的贵族估计莫过于这位大贝勒代善了,虽然赎回了他,可皇太极却不希望代善继续出现在正红旗,来威胁自己,于是乎代善就被委任为驻东江使节,留在了铁山。
只不过毛珏是没啥事儿想联络他,这位堂堂正红旗主多了十几个包衣伺候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上首村,接着去挑大粪了。
真没想到毛珏竟然敢当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太监面前,说着考虑造反,可这是个离间东江与大明的绝佳机会,跟个老仆人那样站在一边伺候着的代善立马是把头点的跟簸箕那样。
“皇上说了,如果毛东江归降我大清,不仅仅封王,贝勒议政会,也有您的一席之地”
“代善”
打了这么多年,双方高层就算没见过面,也得见过画像了,吴三桂真是惊的头发差不点没树起来,惊叫着蹦了起来,而一瞬间,汪吉言还有陈赞中的脸都变得惨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