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61章 最后一手牌的豪赌(1 / 1)好大一只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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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锦衣卫,堵在军营辕门外的还有山西卫的重骑兵人人身被重甲,头戴铁盔,在白雪飘零中就像是寺庙里盖着雪帽的铁人罗汉那样。

能使用这样装备的,至少的是总兵家养的家丁亲兵,精锐中的精锐了。

而且吴甡也不是一般人物,前山西巡抚,兵部侍郎,东阁大学士头上的紫冠乌纱也是覆盖了一层雪花,吴甡表情生硬的骑在马上,怀里抱着那份圣旨,阴沉的向前张望着。

尤其是久经军旅,袁崇焕还发现了一个小细节,前排的重骑兵若无其事的拉着马缰绳,可他们身后那一骑,不偏不正的错开半个身位缩在他们背后,隐约的,还能看到透出来的一点弓稍,如果没猜错,那执在手里的,定是边军制式的骑弩了!

这一副情景,让袁崇焕再一次想起了崇祯三年那一夜皇宫的夜雪,崇祯皇帝那阴沉的眼睛已经锦衣卫冰冷的枷锁。

可就算如此,深吸一口气,领着十几员秦军将军,袁崇焕还是大步迎了出去,在吴甡马前五步停下,旋即大袖展开,隆重的跪倒在了地上,声音嘶哑的叩拜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似乎那些骑兵也松了口气,大学士吴甡是哗啦一下子展开了手头的圣旨,声音同样嘶哑的念诵了出来。

“三边总督袁崇焕,朕捡拔自边苦囚徒,以戴罪立功之身委以重任,然其任上作威作福,收敛无度,威福自用,然又畏敌如虎,拥兵自重,停滞不前,深负朕望,罪于江山社稷,不惩不足以平人心,今交于大学士吴甡锁拿,待破贼后押送京师查办”

“另酌东阁大学士吴甡为五省总督,督师天下亲王兵马,即刻东进平贼,不得有误钦此”

就算有心理准备,可袁崇焕还是脑袋嗡的一下,眼睛直发黑,头磕在深厚的雪地里半天没抬起来,他身后顿时炸了锅,由他提拔起来,选自潼关榆林豪族大家子弟的年轻军官如潼关参将何柔,延绥游击张克己等十几人顿时恼火的直接蹦了起来。

“哪个敢动我家督师?”

“大胆,你们要造反不成?”

山西重骑们不客气的亮了家伙,然而听着这吼声,附近巡逻看热闹的秦军都是毫不客气的把火铳端了起来,黑森森的枪口好不妥协的对着吴甡直了过去。

在吴甡色变中,花马池参将刘垢哀更是直接拔出刀子,指在了他马头前面。

“秦军只认一个督师,袁崇焕袁大人快滚否则老子杀了你们这群腌臜腐臭的杂毛赃官”

“退下”

看着局势一触即发,紧张的犹如导火索嘶嘶冒着火星子的炸药桶,这时候一声怒吼却仿佛冰水那样浇在了每个人的头上,回过头去,袁崇焕满是愤怒的嘶吼出来。

“可是督师,这群赃官是来拿您的”

“本督说退下”

群情激奋的秦军军官们终究不得不退了回去,在吴甡心惊胆战中,袁崇焕重重的跪伏在地上磕着头。

“臣袁崇焕,接旨”

马蹄声踢踏,远道而来的山西骑兵到底入了这营垒中,把大明朝最有力的一手牌给接了过来。

崇祯这一手也把他的穷途末路暴露无疑,其实这时候大明不是没有兵马,纸面上左良玉尚且有兵二十多万,还有当初杨嗣昌带去江南剿匪的徐州总兵刘良佐,凤阳总兵黄得功加一块十多万人马,山东河北一带的兵马也有数万,能把这些力量凑合回中原战场,怎么都好过死顶着袁崇焕手里区区八万人。

可仗打到如今,朝廷的威严已经被崇祯败祸的差不多了,这一个个军头朝廷已经调拨不动,只能是拿相对听话的袁崇焕开刀。

可崇祯却没想过,一但连这最后一支听话的部队也赔进去,成了光杆司令的朝廷还能拿什么玩的转

整个朝廷如今就像是在刀尖儿上跳舞了,可就算如此,抵达了秦军大营的吴甡依旧是犯着军中大忌讳,临阵换将

这几天,他是把自己从山西带来的部将大量的安插进秦军部队,把袁崇焕提拔起来的军将如何柔,刘垢哀等年轻将领给架空,挤下去,这些相对来说还是听话用命的,那些山头势力庞大,如陕西总兵高杰,榆林总兵白广恩,延绥副将牛成虎之类的老兵油子,他也是欺软怕硬不敢碰。

仅仅三天,本来还算是士气高昂的秦军被吴甡给搞得乌烟瘴气。

虽然是被拿下了,可进军营那一幕让吴甡也不敢对袁崇焕无礼,比上一次锦衣卫锁拿算是舒服的多,单独划了一个帐篷,袁崇焕的东西也原封不动的搬过去,只要他不出来,没人管他。

可就算如此,袁崇焕也是五天没出帐,前两天甚至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到了第三四天才强撑着每天吃下一顿饭,要不是不能让自己死了,他连这一顿饭都吃不下。

这一天,他还是眉头紧锁的死坐在床榻上,死死盯着那张牛皮纸地图,忽然间帐篷帘子被猛地撩了起来,习惯性头都没回,他仅仅声音嘶哑的说着。

“本官吃不下,拿下去吧”

“袁大人可否给老朽一个面子?”

愕然的站起,却是东阁大学士吴甡撩开帘子进了来,看的袁崇焕一惊,赶忙是弯腰鞠躬迎了上去,重重的鞠躬一拜。

“罪臣拜见阁老”

“哎呦呦,袁老弟,快快请起今个没什么阁老督师,咱们平辈论交,平辈论交”

明史对吴甡的评价是“抑时势实难,非命世才,固罔知攸济也。”意思虽然他不是什么天命大才,好歹也不是陈演魏藻德李健泰那样的草包,老家伙督过师,带过兵,也知道如今的秦军带出去就是找死送人头的,该低头时候吴甡也低的下去头,把挎篮里的酒菜摆放下来,他是亲自拉着袁崇焕坐了下,伸手还给他斟了一杯酒,笑着说道。

“老哥哥我这也是皇命在身,让老弟受委屈了,老哥在这儿给你赔罪了”

“不敢当”

无奈的端起酒杯,袁崇焕陪着对饮而下。

乱世缺粮,百姓都易子而食了,这吴甡引的居然还是高价从江南淘弄来,粮食酿的黄酒,扁扁嘴品了品这陈酿的滋味,老家伙这才又是抱拳一鞠躬。

“袁老弟老哥哥有个不情之请,老哥手里有便宜行事之权,老哥想让你为代陕西巡抚,督师秦军,与闯贼决战,你看可否?”

本来的三边总督给撸到陕西巡抚,还是代的,打赢了是他吴甡领导有方,加官进爵,打输了估计崇祯那儿就是数罪并罚,自己背黑锅,况且这仗不是一般的难打,赢得希望真不大,要是一般人恐怕巴不得甩开袖子离得老远,就是现在拿枷锁往大脖子一挎,赶紧跑路,他也得乐意。

可袁崇焕毕竟是袁崇焕,他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阁老,让袁某代陕西巡抚可以,不过袁某依旧是不改战法今冬不动,待明年春暖之后,在行进军”

满是恳切,他重重的鞠躬拜下,言辞沉重,急促的说着。

“我军只有八万,而且朝廷整个北方,能战的只有我军了,一但我军再出个差错陕西三边不可保三边一失,朝廷犹如阁上之鸟巢,风吹既覆”

“闯军是我军十余倍,且近年间接连恶战,又收敛官军败兵,练勇操炮,已非吴下阿蒙其战斗力非同小可然这是其优势,也是其劣势河南中州之地连年大灾,百姓从贼,田地荒芜,粮食难济待到明年春荒时节,就算我不攻贼,贼也定然来攻我到时候依靠河洛之险,火器之利,背靠黄河之便,输送给养血脉,对战不出三个月李闯定然支撑不住流贼之散漫,将重新分崩离析成千百股,,再次四散流窜”

“到时候大军四面出动并剿之,易如反掌何苦今日冒此奇险,与贼决一雌雄?”

袁崇焕的战略就是拖反正他在八百里关中有余粮,秦军拖得起,可李自成跟蝗虫那样东抢西抢,他拖不起现在各路绿林道好汉跟着李自成,因为跟着他能打胜仗吃得饱饭,可农民军没长性,一但遇到挫折,没饭吃了,他内部自然也开始树倒猢狲散,个人顾着个人,拧在一起一股绳的百万闯军那是创建王朝的力量,分散开一万两万五万八万的小队伍,那就和前几年的全国流窜的流贼没啥区别,捻在后面杀就是了

况且,只要这头袁崇焕取得战果,湖光左良玉徐州刘良佐,甚至大同姜镶,这些地方军头也得跟见到臭肉的苍蝇那样,也是化身疯狂反扑的反革命势力,向农民军身上加紧招呼,全盘就活了

何苦差这几个月?

可世上最难受的莫过于众人皆醉我独醒,一番道理吴甡也明白,可让他去扛着崇祯的旨意,他却不肯也不敢。

“袁老弟辽东毛珏,称辽王了!他手里还有传国玉玺”

“袁某在辽东待了十几年,太了解毛珏了,他是个谋而后动的人,只要朝廷稳如泰山他就绝不会冒险南下,冒天下之大不韪有吴三桂一军驻守山海关足矣”

“袁老弟,这话你明白,可皇上他不明白他现在看到的,只有毛珏那逆贼手握传国玉玺,割据辽东,对京师虎视眈眈可到现在官军连个小小的流寇都解决不了皇上等不及了”

同样语重心长,吴甡是拍着胸脯艰难的说道:“如今还有老朽支持你袁大人,秦军尚且上下同心,还有一战之力,如果老朽这儿也被皇上拿下,再换个人来,就算拖到明年,袁大人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力挽狂澜拦住闯贼百万吗?”

“老朽厚颜,请袁大人代为这个三军统帅,率秦军与闯贼决一死战”

看着闷头拜下的吴甡,袁崇焕还真愣住了,上一次,他就是载到这该死的政治上去,没想到这一次还是的确,留给他的选择不多了

在辽东几年,到底也沾染了些辽东汉子那豪迈的习性,愁苦的深深叹息一声,忽然袁崇焕伸手拎过吴甡带来的酒坛子,昂头向着嘴里猛灌进去,一口气儿把一小坛子陈年花雕一饮而尽,尤字不解愤懑的从书箱内掏出一坛子他自辽东带回来玉米烧酒,拧开口子,又是灌下去大半,酒水淋漓在胡须之上,把自己灌的半酣了,他这才血红着一双眼睛,艰难的对着吴甡拜下。

“袁某,从命”

“谢将军”

再一次重重一鞠躬,旋即这吴甡也不耽搁了,他知道袁崇焕需要发泄一下,知趣的转身而去,然而没等他出门,袁崇焕忽然在背后,伸手叫住了他。

“阁老,你言毛珏称辽王,不知辽王妃中,可否有个”

“什么?”

“算了袁某不胜酒力,不能恭送阁老”

再一次摇了摇头,吴甡是撩开了帐篷,这一次是真的转身离去。差不多快一斤酒下肚了,就算袁崇焕也是微微有些摇晃,可是心头不解愤懑,他又一次伸手抓住了瓶子,可刚提起,却是再一次放了下,扶着帐篷支架,袁崇焕步履沉重,摇晃的重新走到了刚刚那个书箱子前面。

一个晶莹的玉器小瓶子被他拿了出来,瓶身上,几片樱花殷红如血,拧开那瓶塞,那股子淡然的樱花香味亦是飘荡了出来,捧着瓶子,袁崇焕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莫道英雄气短,谁人非是儿女情长?

好歹这几天秦军的乌烟瘴气在袁崇焕重新走马归来后被一扫而光,几个被排挤的将官官复原职,只要袁崇焕肯出兵,这方面吴甡倒是不逆着他。

重新准备了一番,十月初八,再一次,凄凉的号角回荡在了偃师古城那昏黑的天色上空,踩着没膝的积雪,前军骑兵沉闷的走着,后头推着大炮与独轮车的军士在雪地里轧出了一道泥泞的沟壑来。

一杆陕西巡抚,兵部侍郎袁的大旗乌呦呦的飘在风雪走,骑马走在了全军最前面,袁崇焕是面无表情,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人世间的情感。

大明最后一副筹码,也是就此被摆放在了桌台之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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