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三章 笔迹无解(2)(1 / 1)高潇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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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方南喜欢云游四海,在各处都有建在山水之间的宅子,此刻正在竹苏脚下的一处清幽之地歇脚。云游四海自然是需要云游四海的资本,尚方南的资本就是横泷剑阁,因为他总是一副浪荡公子的姿态,他父亲一直不敢将剑庄交给他打理。

最无奈的事情来了,尚方阁主膝下只有尚方南一个儿子。

凌靖尘和姜寂初午后前来找尚方南的时候,他正隔着窗户远远看着时常需要睡眠修养的叶凉歌,打过招呼之后,姜寂初走进房中想要仔细看看叶凉歌的伤势,凌靖尘便与尚方南坐于庭前饮茶。

任谁都能够清楚的看出来,尚方南数月劳心劳神,身体消瘦不少,连带着神色也并不如往昔那般欢快,凌靖尘却不止发现这一点变化,直接问道:“你的剑呢?”他与尚方南相识多年,自知了解其日常习惯,尚方南的佩剑乃是绝世珍品,剑阁珍藏唯此一把,这么多年尚方公子一向剑不离手,人在剑在。

可今日,他多年习惯朝夕而变,凌靖尘不得不担心。

“我一时不小心,给落下山涧了。”尚方南努力地搪塞着,可他也知道,自己骗不过凌靖尘那一双凌厉的眼睛,自嘲地说道:“既已丢了,我来日再寻个好的就是。”

凌靖尘自然知道另有原因,他知道尚方南不说自有缘由,只能提醒说道:“那是你祖父亲传给你的,尚方伯伯若是知道,定会好生责罚你。”

正说着,姜寂初自房中走了出来,看过叶凉歌后她也稍微放下些心走出来,看着连日消瘦不少的尚方南,安抚着说道:“淬了毒的刀剑加上入腹的伤口,她能恢复成这个样子,想来你是日夜费心。”

叶凉歌终究比那些南楼杀手聪明些,幸好跳下了有水潭的山谷,尤擅水性的她费尽心力上岸找到了有炊烟的人家。尚方南回忆起那日他注意到路边的草叶上极其隐晦地染了血迹,一半好奇一半担忧的想要一探究竟,结果竟然发现瑟缩在路旁昏迷不醒的叶凉歌。

回忆揪着他不放,逼着他狠狠的记起那个鲜血淋漓的曾经一幕,他重重地叹着气,神色忧虑地说道:“我若是再晚半日找到她,她这条命就是阴夏前辈也救不回来......现在虽然伤口愈合勉强能走,却还是时常发热反复,说到底还是伤了根本的缘故。”

“她体内剧毒去的怎么样了?”姜寂初不会诊脉,自然看不出叶凉歌体内的毒解了几分。

“不太理想,她一直用内力压着,南川浮言药阁的医者看过之后迟迟不敢用药过猛......南楼的毒岂是那么好解的。”这也是尚方南最担心的地方,叶凉歌体内的毒一日做不到彻底根除,她就要一日忍受锥心之痛。

正说着,叶凉歌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姜寂初隐约听到声音后,赶忙进去看她。

叶凉歌执意要坐起身来,姜寂初只好堆了堆靠枕扶她慢慢坐起来,随后倒了一杯桌上新换的茶给她说道:“我竟然不知,你的伤居然这么重!”

喝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叶凉歌虽然面色不佳气息虚弱但眼神随薄却依旧带着倔强,她放下茶杯后轻轻捏着姜寂初的衣袖说道:“你放心,我一时半刻死不了......手书丢失了,你可派人找到?”

姜寂初自知叶凉歌是这天下最有权利知道叶筠茳手书所在的人,丝毫不做隐瞒的对眼前这个山庄旧人全盘托出真实的情况。

“对你出手的是南楼的人,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否拿到。”姜寂初知道叶凉歌没能守住叶筠茳遗物心中愧疚,她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了竹苏早就配置好的护心丹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我师父一生研习药理,明日我们一起上山,请他为你拔毒。”

“你师从竹苏?”叶凉歌脸上写着吃惊,江柒落知道她的一切,而她却对这位江阁主一无所知,不知来历不知师门不明行踪。

既然她已经醒过来,外面有客自然要出去见一见的,叶凉歌被姜寂初扶着走出房间一直出了院落,坐在藤蔓下面的那两个男人见到她后都站起了身。

只听见这位陌生的公子说道:“在下苏尘。”

她浅笑着说道:“叶凉歌。”

这一笑不简单,四目相接,不发一言,笑里藏刀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这世间最简单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一般用来形容初次相见的友人或者相逢擦肩的陌生人,可初相见的凌靖尘和叶凉歌却不得不确认一种极为复杂的关系,以致于现在本该有几句寒暄的话,空气里却安静的要死。

不声不响地,尚方南被姜寂初示意去栈桥借一步说话。

凌靖尘言简意赅,他不会回避这个话题:“父债子偿,父命子讨,你父亲叶筠茳死在我的手上,你可以找我寻仇。”

四下无人,叶凉歌有些话说出口也算全了他的脸面:“若不是手段卑劣,我爹怎会死在你一个后辈之手!凌靖尘,别以为你是大熙宣王我就不敢杀你!”叶凉歌的眼神里面只剩下一个字,恨!杀父仇人就在面前她恨不得立刻手刃凌靖尘以祭亡父在天之灵!

平生第一次被人怀疑品性,可未出口的辩解言语在此刻显得异常苍白无力,叶筠茳身居弦月山庄阁主之位十一年,是与竹苏墨羽同辈分的江湖前辈,他的死因至今是江湖之谜,谁能想到竟是不声不响地死在了后辈凌靖尘的剑下。

知道的人情理之中会首先怀疑凌靖尘暗中作祟,但他身边的知情人竟然都是只字未言,只因毫无条件地信任他的品性。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会多问,但叶凉歌今日毫无遮掩地问话却硬生生逼着凌靖尘想起那一日的触目:“那日叶阁主剑势有缺,许多杀招都是空有其形而无其厉,我当时确认他有内伤,本想收住剑招择日再战,叶阁主却似有深意地逼我不得停下......”

“狡辩!都是狡辩!”叶凉歌未等到他说完便打断,她此时没有理智不会思考,她瞪着眼睛来到他身前讽刺地质问道:“你是说,我爹会故意送命给你!”

凌靖尘却是冷静的,他知道或许能够拼凑出来一个真相的只有他们两人:“在此之前,他见了谁我不知道,但我猜你是知道的。”

那是叶凉歌不愿记起的过往,回忆起与父亲相处的每一刻,那时有多开心,现在便有多刻骨,痛的叫她说出的话含糊不清又带着些迟疑:“庄......庄主。”

可还是叫凌靖尘捕捉到了,难以置信,弦月山庄庄主竟然是在这个情况之下再次被提及,上一次还是与姜卿言见面之前的猜测。

尚方南与姜寂初也是将近一年未见了,本想着回朔安再请她和凌靖尘一起去剑庄喝茶的,可事情的发生总是始料未及,容不得片刻怠慢。

积雪遇暖,缓缓消融,桥下的清溪上一次见还正流淌在春夏,一眨眼便是又一个秋风万尘落,化融雪重来。等得起夏花灿烂,光阴却一去不复。

尚方南手上闲不住,扯了身旁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把玩,上面原本的残叶因为折下的那一哆嗦,又掉了几片,他却心不在此地说道:“你和他一块回来的?”

姜寂初讽刺般的浅笑道:“我和他需要避开朔安城的耳目太多,纵然是一起出发却也不能一路同行。”

回头看着凌靖尘和叶凉歌依旧在院落中说话,山水之间不设围栏,所以她赤红着脸愤怒着和凌靖尘争执的画面,尽数被尚方南看进了眼里,说道:“这几年发生在你和靖尘身上的事情太多,你忙他也忙,忙来忙去就剩了我这一个闲人。”

明明过的一脸享受却还在这里故意怨声载道,姜寂初挑眉看着他,说道:“闲着不好吗?我看你挺好的,逍遥到都快忘了与荀家小姐的婚约了。”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那是我爹定的婚约,他愿意他去成亲啊!”

让人能够哭笑不得的话也就只有尚方南说得出来,顺着这个话题,他当然也会借机调侃:“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信家里不催你。”

姜寂初倒是不由得想起了临行前那晚凌雪娴说的话:你自幼便在竹苏教养,与一众师兄弟想来是感情深厚或者是在南川有你倾心之人,只要你一句话,无论皇亲贵胄或者平民百姓,大嫂自然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皇亲贵胄?平民百姓?落笔敲定的一纸婚书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

粗浅知道些姜寂初的难处,却不完全知晓,尚方南又折了个树枝强行塞到她手上,眼睛盯着那边的两个人,说道:“离开帝都,你就宽心吧......喂,你怎么不看着点他们俩,万一靖尘被打残了,某些人还不心疼死?”

姜寂初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随意说道:“能动手的事情,就千万不要动嘴,否则嘴上说不清楚误会更深,打一架或许就好了。”

尚方南一个白眼看过去,摇着头撇嘴说道:“女人,可怕!”

“可怕?那你一辈子清心寡欲,不就好了?”

永远不要和女人斗嘴,因为你永远也斗不过女人,她们总会将原本正确观念曲解的歪七扭八,还能用另一番看似合理实则天理难容的言语来麻痹你,甚至嘲讽你,愚弄你......

说归说,可他们俩的眼神还是会时不时看着那边的情况,尚方南虽然不知道叶凉歌从前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他忘不了那日不堪入目的凄惨。

凄惨,她浑身只剩下凄惨二字,掉到深潭湿透的衣衫,深深插进腹部的匕首,渗着黑血的伤口,惨白如雪的面色,痛的抽搐以致咬破嘴唇的坚毅。一个女人,究竟都要经历过什么才能闪烁出那种让许多男人自愧不如的决然眼神。

“她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不具名的疑虑,他突然想要知道。

不是不愿说,只是不忍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尚方南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姜寂初的眼睛,点了头。

落叶翩然而下,两人并肩于栈桥之上,他听她缓缓道出她听山庄人谈起的叶凉歌曾经的样子:“你可知她昔日叱咤山庄的风采......她是阁主的女儿不假,但你以为这就能令众人心悦诚服了吗?弦月山庄哪个人不是武林高手,哪个人没见过大世面,可就是那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冷面杀手愿意立于门庭听命于她,只因为,她叶凉歌是山庄武功最高强的女杀手。”

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龙杀手龙宓,当年也不过是叶凉歌的手下败将。

刀剑起落,风声喑哑之音仿佛响彻在耳边,尚方南久久没有说话。

“山庄杀手每一次出任务之前,都会打一个络子挂在九层牌阁里面,若活着回来再亲自去取......可她却从来不打络子。”

姜寂初不忍再往下说了,她和尚方南看着那边在与凌靖尘争执的叶凉歌,仿佛能看到她眼中含着的泪水,今日是他们让她再次揭开了有关叶筠茳身死的那道伤疤,何其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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