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寺街荣康坊内的氛围可没有公侯府宅里面那般压抑与束缚。
一辆亲王府规制的车驾,厢梁前顶挂着宣王府水牌,就这样在午后低调地停靠在了荣康坊一间宅子前面,从这驾马车中走出了一位身着寻常便服的府宅女眷,正是宣亲王妃姜寂初。
傅幽燃如今也是大熙阁中待嫁姑娘的装扮,此刻就站在门口迎候贵客。
府门之前太过点眼,数月未见的她们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相携入府,竟没有半点疏离之感。
“从未见过你如此装扮,今日一见当真是帝都亲王妃的做派了。”傅幽燃打量着如今的江柒落,哦不,准确的说,傅幽燃才想起来此人叫姜寂初。
“师姐打趣我呢,谁喜欢穿如此繁杂的衣服,还是咱们竹苏弟子服最舒服了。”姜寂初今日行装虽然简单却依旧绣着品阶纹样,首饰精简到只两三样却都精致大气,再也找不到从前竹苏弟子的半分模样了。
傅幽燃轻轻戳了下姜寂初的肩膀,扶着她坐下之后笑着说道:“你还以为是从前做姑娘呢?这样的话说出口也不知道害臊。”
房中里只有她们师姐妹和步千语三人,其余人等都被步千语暗自遣散了出去,所以聊起天来倒也畅快随意,姜寂初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什么样靖尘没见过,就不装乖巧了。”
傅幽燃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如今琴瑟在御,实为羡慕。
倒是姜寂初有些因隐瞒身份之事有些愧疚,先行开口致歉说道:“师姐,我从前以江柒落的身份示人,实为不得已。”
“这有什么,谦和靖尘不都是在江湖上面藏了身份吗,名字称呼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傅幽燃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心,顺便聊起了些朔安民俗。
姜寂初为她师姐准备了许多平日里用得上的东西,这次全都一并带了来,示意步千语捧着一只大木盒在傅幽燃面前打开,她仔细介绍着说道:“朔安地处平原较为干燥,女子平日里都是用甘露洗面,配以珍珠粉和花汁敷脸,不像咱们在山里空气湿润,一贯是不怎么保养的。”
傅幽燃倒是觉得新奇,又听到她继续说道:“师兄虽然处处体贴,可这些东西他不一定知道,你缺了什么若觉得不方便告诉师兄,我从王府内宅直接着人送过来就好。”
到底是姜寂初更心细些,上官谦在安排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方面终归不太方便。
“好啦,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一下子带过来这么多东西,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有多挑剔呢。”傅幽燃给姜寂初的印象一向是大方得体,不愿劳烦他人,她便也着人将带来的东西摆放好,随后她们继续聊天喝茶。
姜寂初不外乎又被问到她与凌靖尘成婚前后的变化,她自己觉得除却相处时间变长之外,他们二人并没什么其他特别的变化,若一定要有,则是那位宣王殿下如今更肆无忌惮了些。
从前没机会发现,如今发现了,便怎么也赖不掉了。
“师姐,过几日敬裕侯府的敬裕长公主举办游园会,我接了两份帖子,刚好带你一起去吧。”
傅幽燃与上官谦乃是待成婚之人,这数月都不好相见,免得遭人口舌。可若总是待在府门之中便实在过于烦闷,游园会之事便再好不过,上官谦见不到,傅幽燃自然可以与其他府宅的姑娘与夫人熟络些,毕竟日后都是要认识的。
“可我与他们都不相熟,贸然前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麻烦,这本就是朔安各家内宅女眷们平日里的消遣而已,一来二去自然就认识了。”姜寂初话只说了一半,她并不想要给傅幽燃什么压力。
上官谦虽是世子爵位,可官职方面仍是朝堂新秀,这时最是需要女眷替他出面来笼络人脉的。
而她则与傅幽燃不同,宣亲王早已卷入党争,任何亲近宣王妃的人都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反倒更轻松自在一些,平日里的出席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那师弟会陪你去吗?”傅幽燃倒是很好奇。
“他从前有空也会过去的,不过是这段日子太忙,这次就不陪咱们了。”姜寂初故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烦腻地说道:“再者说,他若是在那里,咱们又要同他待在一起,那多没意思。”
当然,这只是嘴上硬气,上一次宣王殿下英姿焕发的落座,也不知道是谁半步也不肯离开。
姜寂初简单将朔安之中的各家情况向傅幽燃做了介绍,诸位亲王府以及公侯各家都有哪些,各姓勋贵人家又有哪些,她挑拣了一些重要之处说与师姐听,两人一边吃茶一边闲谈,气氛十分融洽。
“这么说,旭王府的正妃与侧妃是同出一家的,而且还是庶出的大小姐做了正妃?”
这种嫡庶方面的疏忽与错漏,就连傅幽燃都觉得实在奇怪。
“这是事实,且旭王妃极在乎嫡庶,到时候咱们嘴上注意一下就好了。”三皇子旭王便是凌靖尘的皇兄,同是亲王府自然不能够造次,女眷们之间最容易触犯的忌讳,姜寂初挑拣了几样跟傅幽燃说了说,倒也无伤大雅。
傅幽燃原本憋闷的数日因为姜寂初的到来而得到了缓解,姐妹之间的茶话时光过得极快,一转眼便夜幕降临,姜寂初谢辞了傅幽燃应邀晚膳之举,任由着这位师姐将自己送上车驾,嘱咐了几句,又说了过几日游园会来接她同去,随后便离开回府。
晚膳之后,她便借口有些乏累而先歇下了,将近身服侍她的丫鬟也遣出了寝院。
暗夜烛光而起,窗子轻掩却依旧透进风来,吹着烛火忽明忽暗。
傅幽燃自匣子中取出一纸尚未开封的书信,这便是大辰陛下宇文陌留给她的信物,两日前她便已经悄无声息的通知那人今夜会面,眼下时辰已到,她便该去赴约了。
她从竹苏带来朔安的行装不多,今夜这一袭黑衣以及蒙面轻纱便算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