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来说，摘星楼一层的损伤比较小，日后如果摘星楼重建，一层的地基结构只需进行加固即可。在这个意义上，许国精神的象征，并没有完全坍塌。

走入摘星楼，忽然有股阴森森的冷风袭来，陈浪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他扭头问：“昨夜大火，摘星楼内总共烧死多少人？”

汤铨不假思索地回答：“九人，主要为厨房干活的伙计，还有吓傻的宫女。”

听汤铨口气，好像完全不在意死去的九人，毕竟这九人身份卑微，比不得那些王公贵族，无需为他们伤神。

哎！

陈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汤铨如此冷漠，其实也怪不得他。在这个世界，人们的价值观就是如此。

“分头找！”汤铨大手一挥，长期跟他办事的衙役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他们都具备丰富的办案经验，案发现场应该搜查什么，留意什么，算得上轻车熟路。

陈浪看了看忙活的衙役们，扭头小声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起火点应该位于摘星楼第二层。”

汤铨慢条斯理地道：“你说的没错，但纵火犯也可能在第一层就留下线索。”

话刚讲完，突然门口又进来一位年轻衙役，他看上去很疲劳，并非汤铨部属，恰为来自南城府衙的孟野。

孟野已经听说陈浪昨晚被许皇投入天牢之事，所以当他发现陈浪的时候，明显地大吃一惊。难不成，汤铨是押着陈浪来摘星楼进行盘问吗？

“你就是滕青派来协助查案的吧。我问你，南城衙役彻夜守着摘星楼吗？”汤铨抬起脖子，面无表情地道。他比南城令尹滕青的职位更高一级，所以讲起话来带有明显的压迫感。

“对，我们彻夜值班，确保没有任何无关者进入摘星楼。”孟野沉声回答。

“是否发现可疑人员在这附近徘徊？”汤铨接着问。

“凌晨很多老百姓来看热闹，陆续被我们赶跑，渐渐地人就变得稀少。秉承宁肯抓错不能放过的原则，我们将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可疑人员全都抓起来，送到府衙进行审问。”孟野陈述事实。

“一定要保持警惕，很多案犯都喜欢在犯罪以后回到现场。”汤铨叮嘱。

“属下明白。”孟野双手作揖。说这话的时候，他忐忑地偷眼瞧了瞧陈浪，心想汤铨所说犯罪以后再回到案发现场，不会指桑骂槐地点名梁国太子吧。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只听陈浪柔声问：“大火熄灭以后，由你们清理火灾现场吗？”

这一问便打消了孟野心中疑虑，因为陈浪看上去不像被查的那个，更像主动查案的高级官差。

“没错，我们南城府衙负责清理火灾现场。”孟野旋即回答，语气中隐隐带着兴奋。他就晓得，无论什么纵火或行刺，都与陈浪没关系。

“从摘星楼搬出去的尸体，身份与背景核实过吗？”陈浪继续问，他特意强调了背景两个字。

孟野缓缓摇着脑袋：“这方面不清楚。反正昨夜摘星楼生还的所有工作人员，无论厨房的师傅或者传菜的宫女，抑或侍卫及御林军，全都要接受严格盘查，尤其分配在二层的厨师，更为重点排查对象。至于已死那些，便……”

他没有把话全都讲出来，担心有什么地方说错。汤铨则满不在乎地补充道：“火灾中丧生那些，暂时没人去管。”

“是这样。”孟野连忙附和。

“千万别漏了火灾中丧生的那些人，也许昨夜执行任务的，乃某方势力豢养的死士。”陈浪谨慎推测。

孟野没有回话，汤铨却忽然拍拍额头：“也对哦，刺杀许皇的刺客可以自杀，摘星楼纵火的罪犯当然也可以自杀。”

陈浪颔首：“从摘星楼抬出去的九具尸体，不光要核实身份背景，还得让仵作验尸，倘若有人抱着必死决心去纵火，那他就有可能在火势蔓延前服下毒药，以死得比较轻松一些。”

汤铨略加思忖：“好像有道理，结合外边刺客的行刺方式来看，摘星楼内的纵火嫌犯，也可能早就在嘴里含着毒药，宁愿死，也不愿被逮饱受折磨。”

“或者想保护幕后主使。”陈浪咬牙道。倘若真是这样，参与阴谋的死士都已经选择自杀的话，那整起案件经过就很难水落石出，陈浪的嫌疑，也难以洗清。

……

不消多时，摘星楼最底层的搜查宣告结束。和陈浪预想差不多，在没有先进技术支撑的前提下，衙役们虽然忙活，却收效甚微。总体来讲，未找到任何需要引起重视的线索。

“往上！”汤铨大手一挥，所有人沿台阶走向第二层。二层破败不堪，但依稀还能分辨出主体结构。

环顾四周，很快找到厨房所在位置，据现场生还者描述，最开始的起火点就是在厨房，而正当大家忙着扑灭厨房火源时，又有几个地方突然冒出青烟。

纵火者不止一人？

或许吧。当然，也可能纵火者提前布置好机关，再偷偷启动。

汤铨站在二层正中心观望，接着他伸手朝几个颜色最深的地方点了点，通常，火灾时烧得越黑之处，越可能是起火点。

很快就有衙役心领神会，走向汤铨所指方向，而陈浪也走到其中某个角落。

说实话，现在烧成这个样子，大抵也已经看不出什么。不过陈浪判断，纵火者肯定使用了什么引燃物，从而迅速扩散火势。否则以昨夜摘星楼的人员配备，应当可以灭掉火源。

油？

所谓引燃，首当其冲的就是油，但油这种东西比较打眼，很难瞒天过海。昨夜摘星楼防备力量充足，应该不会犯低级错误。

因此纵火者使用的引燃物，也许并非常见的物品，而且很可能，纵火者提前进入摘星楼，将引燃物布置在预定起火点。

陈浪蹲下身体，指尖触碰着最为深黑的墙壁，脑海中开始勾勒当时情景，看上去，火焰从墙根猛地燃起，继而蔓延开来。

大抵，剩余那些起火点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