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楼梯,三格一步地快速向上。
怪风最后消失在了一扇木门前,这是最顶层阁楼的门。
陆小川见状放缓了速度,一步一格地从转角迈上通往阁楼的楼梯。
明明是在自己家中,明明只是一处平日用来堆放杂物的阁楼。
但越靠近那扇门,陆小川越是心生出一股陌生感。
当他的手触碰到房门时,一股阴冷到极致的气息直浸心脉。
把手上落满了灰尘,门角还布着蛛丝,像是百八十年都没被打开过了。
可他明明前两天才刚打扫过。
且诡异的是,落满灰尘的门把手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小手印,就像是有人才刚转动过门把手开门。
此时的阁楼,虽与陆小川仅有一门之隔,但那股夹杂着陌生气息的不安感,较之前更甚。
“吱——呀——”
门开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袭面而来。
如果不是几天前陆小川误入过门后的“阁楼”,他说不定会以为是哪个闲着没事儿干的,背着他在他家阁楼里安装了八个三匹空调,还同时开到了最低温度。
门缝被推宽,陆小川迈出步子走进了阁楼。
只是眼前出现的并非是平日里的阁楼,迈出的那一步依旧是踩在一格阶梯上。
堆放杂物的阁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往二层和一层的木质楼梯。
门里、门外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景象。
如果不是陆小川真实地将脚踩在一格阶梯上,他一定会以为这里只是安了一面跟门一样高的镜子。
陆小川继续抬起步子往门里的楼梯迈进,他的步伐放的很慢。
这里很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腥味。
除了刺骨的寒意,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雾气是黑色的,肉眼可见的类似尘埃般的颗粒分明。
很湿,还带有明显的阻力。
走在黑色的薄雾中就好像在泥沼中行进,陆小川即便想加快速度也很难做到。
踱步迈下楼梯,每一步都走的有些吃力。
陆小川发现这里的布局,除了满楼的寒意和那层若隐若现的黑雾外,几乎每个角落都与自家的那栋小旧楼一模一样。
完全就是复制粘贴式。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原本的书房、客房、主卧等几个房间,房门紧闭,把手上还缠着一条条沾染了不明血迹的破布。
房里头不时还有异动传出,很像是锁链拖行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隐约间还有呜咽声。
陆小川无法确定,这些声音是自己真实听到的,还是仅仅因受到了未知环境的影响而产生的幻觉。
因为那些声音太过于虚幻,就像是直接从脑海中发出来的一样。
此外他还发现弥漫于空气中的黑雾,在那几个隐约有动静的房门前凝聚的尤为浓郁。
陆小川往二楼的几个房间瞥了两眼,那种莫名的压抑感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尽量迈大步伐往楼下走去,不想在楼层里多做停留。
二楼、一楼……
迈下一楼的阶梯,走过客厅,直到来到那扇连接院子的大门前,他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前方。
因为他不敢确定左右两侧的客厅和厨房,是否还会有别的异动出现。
右手握在门把上,向下一转。
门开了,眼前的景象终于出现了变化。
不再是复制粘贴式的院子。
这是一片光秃秃的园子,没什么生机。
地上零零散散的长着一些杂草,那些杂草是红色的,如鲜血一般的红。
细细一闻,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红草的缘故。
虽然此刻在外面的世界,陆小川的小院子也是黯然失色,被白雪所覆盖,但那白雪底下蕴藏着的却都是蓬勃的生机。
那些都是他平日里亲自栽种和打理的,尤其在春夏时节,那是院子最嫣红姹紫的时候。
与眼前死气沉沉中还透露出一股诡异感的园子完全不一样。
原本的石灯位置,在这里变成了一棵树。
这是一棵差不多有一人高的桃树,虽已叶落凋零,但树干却依旧英姿独立,枝桠间还有鲜嫩的绿芽冒出了尖。
桃树的枝杆上还缠着不少红色丝线,线上系着数十枚小铜铃。
有风拂过,铜铃未响,这些竟都是哑铃。
桃树旁放着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着装奇怪的女人。
那女人虽背对着陆小川,但无形中却有一股压力从她身上释放出来。
“你好,我来……”
“来”字声音未落,一阵狂风卷沙掀地而起,朝着陆小川所在的方向袭来。
几乎同时,那个坐着轮椅的女人如同瞬移般,借着风力移到了陆小川面前。
那女人目露狠色,如纸人般的面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右手飞速地向前探出。
那只手是灰色的,毫无生气的灰。
指甲是红色的,抹着鲜血的红,足有两三厘米长。
陆小川以为怪女人的目标是自己,所以在起风时,就下意识的伸手挡前,脸转向右侧。
也就在侧脸的同时,他才看到在其身侧,飘立着一个怪物。
那怪物眼珠外凸,眼眶的缝隙间爬满了蛆,腐烂的鼻子像是被利器切过一刀,嘴角更是开裂到耳根位置。
这就是被怪风拖进来的黑影?
陆小川第一次看清楚那道黑影的模样,且是如此近距离地观察。
那怪物咧开大嘴仿佛在嘶吼,黑色的涎从牙缝间滑落。
面对突起的狂风和出现在面前坐着轮椅的怪女人,怪物口中发出了一声极具刺耳的厉啸。
震的陆小川的耳膜近乎于破裂般疼痛。
厉啸中还夹杂着碎玻璃碰撞翻转的声音。
然而还没等那声厉啸真正起到某种实质性伤害,一条留有血色指甲的灰色手臂以一个肉眼难辨的速度,将那怪物拉扯到身前。
手忽地伸进黑影怪物的大口中,并在里面搅弄了一番后再忽地伸出。
就这么一来一回,那只怪物便顷刻间碎成了一粒粒尘埃消散了。
然后,
那只灰色的手,像是往怪女人嘴里送了块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从黑影嘴里掏出来的,而且她还吃了……
没等陆小川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便发话了。
“现在,相信了吗?”
那不像是一个正常女子会发出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浓厚的沧桑感,沧桑到没有附带任何感情,沧桑到会让人误以为这是死人在开口说话。
陆小川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女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类似于汉服的衣装,领间和袖口处绣着几朵艳丽的罂粟花。
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她的额间遮着一层厚厚的刘海,发髻用一根木钗挽住像个艺妓。
除了脸和脖子以外的皮肤都是灰色的,如果不是此刻她活生生的坐在陆小川面前,陆小川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具往生已久的女性尸体。
但事实上,谁知道呢!
脸和脖子倒是很白,却是那种像涂了面粉的惨白,脸颊两侧还各有一团红晕,活脱脱就是一个纸扎人的样子。
就好像是特意为了遮盖脸与脖子的灰色,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丑陋,才特意用面粉涂满了整张脸,还抹上点少女腮红。
“看够了吗?”依旧是充满死气的声音。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剁碎了。”她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鲜红如同淌血的尖指甲,在自己那双肃穆清明的漆黑眼眸上转了一圈,还对着陆小川比了一个剜的动作。
“看够了……不不,我是说相信了。”
……
几天前,陆小川也是像今天这样站在那女人面前,对这里未知的一切充满了震惊与惧意。
那日,陆小川本打算进阁楼里翻找一些旧工具。
可没想到,阁楼里的那扇门,却在那一日引他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陆小川犹豫再三后,小心翼翼的迈向了门后。
原也是想看看这个突然出现,和自己家长得有八九分相像的房子里到底藏了什么鬼把戏。
然后,就在院子里的桃树下遇到了那个坐着轮椅的怪女人。
女人名叫万苏红,她让陆小川叫自己红姑。
一开始万苏红也没想到陆小川会误闯进这里,但既然来了,她便打开天窗说了些亮话。
说了一些光怪陆离,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说:这里,没有活人。
陆小川当然不会相信,他宁愿相信自家阁楼是被搞怪分子安上了某种机关。
他甚至愿意相信自己正在参加录制某档灵异搞怪真人秀节目。
这就好比你好好的走在马路上,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告诉你,其实你早就死了那样的让人不可置信。
万苏红似乎早已料到陆小川的反应。
她只是冷冷的盯了陆小川一会儿,并告诉他,“近段时间,如果有地方发生意外死亡事故,你就去现场待会儿,然后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到时候你再回到我这儿。”
所以今天,陆小川就又回到了这里。
……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鲜红的长指甲指着院子外头划拉了一圈。
“记得。”
陆小川抬眼往围墙外看去。
目光所及,是一望无尽的废墟荒野。
长着血色杂草的紫土、生着翠色苔藓的断壁,淌着不明异物的黑水。
废墟中,一朵朵猩红色的火焰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