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嘴角抽了抽,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把教书比作穿鞋的,竟还有几分道理,他其实也清楚陈夫子的性格,才华是有的,但缺少耐心,且不会因材施教,可找个好夫子太难,陈夫子再不济也比那些新找来的强。
“萧娘子,齐夫子收学生规矩极严,就算我是院长,也无权干涉他,萧远的成绩不符合齐夫子收学生的标准。”院长实话实说。
萧远臊红了脸,难为情地低下头,他太没用了。
“我知道齐夫子的规矩,李院长,我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让我和齐夫子当面谈谈?如果齐夫子还不肯收我四弟,我一定不会再纠缠。”颜明玉恳求。
李院长沉吟了会儿,派了小厮去叫齐夫子,他也想知道颜明玉要如何说服齐夫子。
齐夫子脾气执拗的紧,连县令大人的面子都不卖,去年县令大人的公子拜师,成绩达不到齐夫子的标准,齐夫子愣是没收下,县令大人也拿他没办法,他和齐夫子还是同年的举人呢!
不多时,齐夫子赶来了,颜明玉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会是像沈清风那样的酸腐书生,但齐夫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是个俊秀的书生,大约三十来岁。
“齐夫子,这位萧娘子想让弟弟去你的班。”院长说道。
“成绩如何?”
齐铭淡淡地看了颜明玉一眼,迅速移过眼神,非礼勿视。
萧远小声回道:“上次月考是末等。”
齐铭不悦道:“院长没和这位娘子说我的规矩?”
浪费他的时间,烦人。
颜明玉赶紧说道:“齐先生,院长和我说了您的规矩,您只收成绩优异的学生,我弟弟的成绩达不到您的要求。”
“你知道了还说什么?我没时间和你们扯谈!”齐铭抬腿就要走人,他还要去看书,争取明年秋闱高中。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教书,他想当官,当大官,比王有仁更大的官。
王有仁就是青阳城的县令大人,也是齐铭的同窗好友,当年县令大人的成绩还不如他,可他的考运却极差,每次会试总是出状况,不是想尿尿,就是肚子痛,要不就是头痛脑热,连考了四次都名落孙山,其实也不只是会试,童试和乡试都不太顺利。
偏偏平时考试他都是第一,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齐铭倒是斗志昂扬,越是如此他越要证明自己的才华。
“齐先生,您为什么只肯教好学生?是不是为了多考中几名秀才?这样才能保证您的声名?”颜明玉一言戳穿了齐铭的小心思。
他确实有几分这样的想法,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好学生教起来不费劲,天赋好又自律,不须他费太多心力。
“是又如何?我就是不喜欢教差生。”齐铭冷笑。
别以为他会受激将法,这一套他早看透了。
颜明玉笑眯眯的,“齐先生的想法很对,人都喜欢吃肉,不喜欢啃骨头,可齐先生有没有想过,您只教好学生,时间一长是不是就不会教书了呢?”
齐铭面色一变,眼神变得锐利,“什么意思?”
他不会教书?
哼,方圆百里没有比他更会教书的夫子了,那些好学生虽然聪明又自律,可如果他教的不好,照样考不上,这个村妇一派胡言。
颜明玉不慌不忙地解释,“世上之物大都千奇百状,人也一样,有聪明的,自然就有笨的,笨的比聪明的多,齐先生挑中的学生都是人中之龙,考上秀才也没什么稀奇的,可齐先生就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在选拔学生上占主动权吗?”
齐铭面色微变,他之所以能在青阳书院摆架子,一是李院长的纵容,二是县令大人是他同窗,这一点他很清楚,颜明玉说的也确实是他担心过的。
不过他懒得想未来,等他考上进士,他就不用教书了,自然无须担忧。
颜明玉又说道:“齐先生可能觉得自己必然能高中,可世事无常,一辈子都考不中的读书人比比皆是,齐先生还是要做两手打算为好,如果高中自然样样都好,如果不幸又落了榜,齐先生是不是还得教书?”
齐铭脸色难看,这女人竟咒他落榜,可他无法反驳,因为他自己也没把握,鬼知道到时候身体又会出什么状况呢!
“我可不是咒齐先生,我自然希望先生高中,不过万事都有可能嘛,所以先生还是得做最坏打算,假如先生落榜,再回来教书,可能会有人质疑先生的能力,觉得您的能力也不过尔尔,以前的成绩也是沾了好学生的光,若是换了差生,先生怕是一个秀才都教不出来呢……”
颜明玉声音又尖又利,听着十分刺耳,齐铭脸色更难看了,一气之下便脱口而出,“凭我的能力,哪怕是差生也一样能教导他考上秀才!”
李院长嘴角抽了抽,眼里多了些笑意。
颜明玉一把拽过懵逼的萧远,推在齐先生面前,笑呵呵道:“我家四弟愿意供先生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让那些说闲话的人无话可说!”
李院长扭过头偷笑,从头到尾都没人说闲话,只有这个萧娘子在说,不过齐铭开了先例也好,他也觉得齐铭只教优等生太浪费,这小子教书确实有一套,可惜太懒。
萧远还没反应过来,颜明玉一脚踢在他膝盖处,萧远不由自主跪了下去,这时他也回过神了,恭恭敬敬叩头,“先生!”
齐铭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中了颜明玉的激将计,可话已出口,他不好再改口,冷着脸道:“我可没同意收你弟弟,差生不止你弟弟一个。”
“齐先生何苦舍近求远呢,这样吧,只要齐先生收下我四弟,我就治好齐先生的小毛病。”颜明玉抛出诱饵。
在路上她听萧远说了些齐铭的事,包括他那倒霉考运,在青阳城都出名了,现在的人都认为齐铭是差了点运气,但颜明玉却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心理疾病,直白来说就是考前综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