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简简单单的承诺,夏侃侃觉得自己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卯足了劲搁家里练习扳手腕。但是头两天她还像模像样,去找爷爷,去找爸爸练习,坚持没两天,便觉得闷,将之抛掷脑后。
天底下的孩子大概都有这样的共性吧,总是很难专注一件“没那么有趣”的事,只要其他“五彩斑斓”的事涌入脑子,那么这件不起眼的事就会被从脑子里挤走,遗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不过好在遗落并非遗忘,这些事会一桩一件慢慢汇集,等待着那一天季风逐渐转暖,霎时就会绽放出一道绚丽多彩的风景。
接下来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邹衍在夏侃侃“热心”帮助下,终于交到了几个好朋友,也渐渐地融入了新环境。下课的时候也会有小孩子拉着他一起玩“角色扮演”,每一天都过得分外充实有趣。
像邹衍这样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孩子,其实是很受幼儿园孩子的欢迎的,只不过他性格太过于慢热,最初小朋友们都不太敢和他说话。在此之前,他几乎每天都粘着夏侃侃,吃饭要坐一起,午觉要床挨床,做操要手拉手,像“502胶”一样,一点喘息的空间也不给夏侃侃。
这时的夏侃侃还不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顾不得一个好看的男孩子粘着自己,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快被邹衍烦透了。她不明白邹衍干嘛老是挨着她,问了邹衍也不说原因。
虽然她也经常和男孩子一起玩,但那个年纪的他们,是更倾向于与同性在一起,认为男孩子就该和男孩子一起,女孩子就该和女孩子一起。她不喜欢邹衍总粘着她,可她又不能甩脸子揍人家一顿,她答应了林阿姨要照顾邹衍,不能不言而无信。
于是夏侃侃那个恼呀,几乎是一见到邹衍,手就忍不住抓向自己的头发。要不是依仗她年轻头发耐薅,那撸头发的次数,早就被秃噜干净去尼姑庵报道了。
大抵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头发,同时也不违背自己的承诺,夏侃侃一拍大腿,决定要帮邹衍找一个新朋友。她拉来潘瑞和珊珊,三人一起商量决策,一边琢磨着办法,一边物色邹衍的“备选朋友”名单。
这些“备选朋友”是有要求的,不是谁都能入选,得通过三人一致认同才行,像是苏蓉蓉这样的就连着三票一致否决。最后物色了有七八个“符合要求”的小朋友,夏侃侃一个一个拉过来介绍给邹衍,活像一个幼儿园版的“相亲”现场。
邹衍坐在教室的板凳上,双手攒着裤腿上的布料,头拉的很低,几乎看不见脸。他的面前摆着另一个板凳,上面坐着一个小女孩,女孩满脸通红,局促的看着一旁站着的夏侃侃,张了张嘴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交朋友被全程围观,大概换做谁都会觉得难受吧。可咱们的夏侃侃小朋友愣是一点儿也没看出这其中的为难,见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不讲话,于是率先开口:“这是我们班的徐曼丽,她人可好了,经常陪我和珊珊玩‘老鹰抓小鸡’。”
“对啊,对啊,而且还很大方,她妈妈做的蛋黄酥超级好吃!我到现在都忘不掉那个味道,”夏珊珊点头附和,然后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徐曼丽,“曼丽,下次你妈妈还做给我带几个好不好?”
徐曼丽尴尬的点了点头,有点反应不过来这突然的转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管邹衍愿不愿意,就替他做了决定。一个朋友“交成功”立马叫来下一个。而整个过程中邹衍没有说一句话,不反驳也不赞同,他抬头看着夏侃侃,见她满脸的兴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惆怅。
但惆怅归惆怅,真当与那些小朋友熟络起来,一起在园子里玩“老鹰抓小鸡”,那些不开心的感觉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鹰抓小鸡”玩累了,过一会儿就换成“警察抓小偷”,角色变化只在一个剪刀石头布之间。于是刚刚还在抓“小鸡”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被抓的“小偷”,一声令下,“警察”脸色一变,严肃地举起一个纸筒大喊经典台词:“站住,别跑!”,“小偷”自然不会听他的,撒起脚丫子“逃窜”,几人嘻闹地在园子里追逐,避让会移动的“障碍物”,在仅限的空间里拼劲精力。
偶尔也会被路过的老师斥责,教育他们不要乱跑,会磕着碰着,他们低下头默默挨训,可只要老师一转身,游戏又会继续进行。
邹衍最后实在跑不动,无奈被正义的“警察”抓获。
他擦了擦额角渗出地汗,朝着一个空着的秋千走。坐下后他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看到夏侃侃的身影,眼神又转向滑滑梯哪儿,那里汇聚了很多小朋友,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她的影子。
抓着秋千绳他想站起来找她,谁知刚一站立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跌了回去,腿像被灌了铅似的特别的酸涨,试了好几次依旧没有办法,才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放弃挣扎。抓着秋千绳,他一下一下的晃了起来。
太阳已经有些西斜的架势,在躲过了周围遮挡的建筑物后,照进了幼儿园里。不过这个时候的阳光早已没了威胁,就算径直照在孩子们的脸上,也没人在乎它了。
邹衍迎着阳光无聊地眯起眼睛看它,他很喜欢这么看阳光,这时候的光线会变成一条一条的。
正感受着光线的变化,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所以的光线,邹衍睁开眼睛,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身洁白的蓬蓬裙,扎着两个马尾辫,每天穿着都很华丽,只是今天稍微有些不同,头上的小皇冠换了,变成了两个粉红色的蝴蝶结。
“你在干什么啊?”苏蓉蓉自然而然地走到邹衍旁边,坐在旁边空着的秋千上,身体微微侧了一点儿看着邹衍。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软软糯糯的有点南方绵柔的调调。
“没什么。”邹衍没有抬头,低着头看脚。
他一直谨记着夏侃侃说过,她不喜欢苏蓉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他答应了夏侃侃就不会食言。
被藐视地苏蓉蓉有些不爽,但只是撅了撅嘴没有说什么,“你怎么一个人玩啊,没人陪着你一起嘛?”
“我被抓到了。”邹衍抬起头来,不过他没有看苏蓉蓉,而是望向了教室那边,“夏侃侃他们呢?”
“在屋子一起玩过家家,我刚刚就坐她旁边,正好看见你玩完,我就出来找你来了。”苏蓉蓉甜甜一笑。
“他们怎么没一起出来?”既然坐在旁边,苏蓉蓉看得见他,侃侃应该也看得到他才对。
“哦~还在玩呢,估计没空出来。”苏蓉蓉耸耸肩,坐在秋千上荡,“我听说你想交朋友……嗯…我也想和你做朋友,你看可不可以?”
秋千摆动的幅度并不大,这些话刚好能传进邹衍耳朵里。
“啊?这………”邹衍被吓了一跳,僵在秋千上,陷入了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好意思,我已经交到朋友了。”
邹衍抱歉的冲苏蓉蓉笑了笑,准备等下苏蓉蓉的指责。
交朋友哪里有什么人数限制,不过是拒绝的说辞罢了。虽然他们也就六七岁的年纪,但也懂得这些了。只不过拒绝的人是苏蓉蓉,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被人拒绝肯定觉得没面子。
苏蓉蓉愣了一下,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有些难看,不过她没有像邹衍预期的那样发火,咬了咬下唇,停止摆动的秋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样啊——”
“不好意思,你不要生气。”虽然是他拒绝了别人,但并不想惹苏蓉蓉不高兴。
“哦~没关系,”苏蓉蓉又荡起秋千,双脚离地,越晃越大,“其实我也有很多朋友的。只是我前几天听夏珊珊他们说你一直粘着夏侃侃玩,侃侃她觉得有些烦想让你找其他人去玩。我想你是没有朋友才缠着她的。你知道我是班长的嘛,老师让我帮助每个同学,我不太愿意看到你们吵架,所以才过来问问你。”
这次换邹衍愣住了,苏蓉蓉看见邹衍的表情,嘴角微微扬了一下,但转瞬即逝,邹衍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
跳下秋千,苏蓉蓉整了整褶皱的裙子,向邹衍摆摆手,“既然你已经有朋友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拜拜~”
苏蓉蓉跑的很快,一点儿也没给邹衍问一下的机会。
身旁的秋千由于惯性没有停下来,一上一下的在邹衍旁边晃动,就像邹衍此刻的心情一样。
放学的时候是林舒婷来接的,正好顺路带夏侃侃一起回去。夏侃侃不知道自己的事被发现了,走过来去拉邹衍的手,邹衍瞪了她一眼,甩开了。
夏侃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心想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她有些郁闷的跟在林舒婷旁边,一路上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谁也没搭理谁。林舒婷看出两个孩子在闹别扭,但小孩子的事大人最好不要插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一直僵到了周末,夏侃侃终于忍不住了。她不是个能冷战的人,邹衍一直不理她,她浑身难受,每一次忍不住开口找话,但人家愣是把她当空气,理都不理。
她不知道原因,但大概猜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不然无缘无故的也不至于。想到这一点,觉得既然是做错了事惹恼了别人,那么主动道歉肯定没错了。于是乎她特别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去“道歉”,希望邹衍能受点天气影响,心情多少能够好一点儿。
开门的是林舒婷,见夏侃侃来了,向她温和的笑了笑。
“侃侃,进来。”
夏侃侃有种紧张的感觉,心总是扑通扑通的乱跳,看到林舒婷那一刻跳的更厉害了,抬头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邹衍在家吗?”
林舒婷指了指一个小房间:“他正在里面写作业,”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牛奶给过去,“给。”
夏侃侃接过牛奶没有喝,眼神盯着那个房间看。
林舒婷摸了摸夏侃侃的脑袋,领着她去了邹衍的房间。
门的正面正好摆着书桌,邹衍就坐在那里写的认真,听到动静微微侧了侧头,看见夏侃侃跟在自己母亲身后,从鼻孔里出了一气,然后扭回脑袋。
夏侃侃从林舒婷身后探出脑袋,慢慢的走近房间,不过她不敢靠近,留了一米的距离,诚恳地抱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邹衍没去看夏侃侃,不疾不缓地继续写作业,没有说话。
夏侃侃瘪了瘪嘴,上前一步,抓住了邹衍的胳膊,“我和你道歉,你怎么不理我?”
“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邹衍依旧没有抬头。
夏侃侃茫然的睁大眼睛,她要知道自己错在哪儿那今天肯定不来了,她会借机让他也犯一次同样的错误扯平。
林舒婷慢慢走到邹衍身边,看了看身旁的夏侃侃,傻傻的,还有些萌萌的,第一次忍不住开口劝:“衍衍,侃侃还小,既然道歉了咱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夏侃侃一听有了底气,附和道:“是啊,我都给你道歉了。”
邹衍小眉头一皱,他不太喜欢妈妈插手这件事,这件事“事关重大”,他要自己和夏侃侃问清楚,于是冲妈妈皱了皱眉,不满道:“妈妈,你不要管,我会处理好,你出去行不行?”
“好,好,但你不要为难侃侃,知道了吧。”林舒婷摇了摇头,儿大了不由娘,于是把门关上,上楼去了。
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他们两个彼此对视却不说话,夏侃侃忍受不了这么尴尬的气氛,先开口打破,“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邹衍眉毛一横,扭过身子面对着夏侃侃,眼睛深深地看住她,似乎要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夏侃侃见他看来,丝毫不畏的回看他的目光。
邹衍不信夏侃侃就一点没猜出他生气的原因,但看她一脸茫然的表又不敢特别笃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你觉得我烦了,所以才去给我找一大堆朋友,对不对?”
那就赌一把。
果然!夏侃侃一瞬间惊呆的表情证实了苏蓉蓉的话。
邹衍看着她的表情,面色冷到谷底,“既然你不想和我玩,那我也不会继续缠着你,不用你帮我找其他的朋友,我自己也会找。苏蓉蓉就是个很好的人。”
夏侃侃怔住,她没想到邹衍会知道这些话,顿时慌了神:“不是的,我没有不想和玩,我只是偶然也和别的人玩而已。谁和你瞎编的?”
“是瞎编的?”邹衍眯了眯眼睛。
夏侃侃坚定的点了点头,“对,我怎么可能会那么说?!”
“我不信,”苏蓉蓉没必要骗自己,而且他也旁敲侧击了别人,“你不说实话就算了,到现在还在和我撒谎,绝交吧,我不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一起玩。”
“你……”
夏侃侃听到“绝交”有些不敢相信,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无论是夏珊珊还是潘瑞,甚至于徐曼丽也没说过和自己“绝交”。
“绝交”这个词她听过电视剧里的人说过,就是两个人以后再也不能一起玩,再也不能一起说话,再也不能一起吃饭,再也不能……
夏侃侃眼泪就唰唰地掉了下来。
邹衍愣住,其实他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没想到夏侃侃会哭。
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人,邹衍第一次不知所措。他缓缓地走到夏侃侃面前,情不自禁地张开双手想抱抱她,哄她别哭。这是每次他难过的时候妈妈安慰他的方式。
只不过夏侃侃正哭得起劲,哪里管的了邹衍善意,一把推开邹衍,一抹糊了满脸的眼泪鼻涕,大吼出来:“你不想我和玩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嘞!绝交就绝交,再见!”
不给邹衍反应的机会,夏侃侃推开门就冲了出去,只留僵在原地的邹衍一人。
邹衍站在门口良久没有回神,脑海里反复地出现着夏侃侃的最后的话,一遍一遍冲击在脑海里。他原本也没想真和她绝交的,真的只是单纯的有些气不过,想拿话刺一刺这个人解气。
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呢?
他仔细的回忆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刚刚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了,说话确实过分了一点儿,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夏侃侃一路哭着回家,迎面正好撞见了李惠琴。李惠琴见女儿哭成这副模样自然心疼,询问原因后没做表达,简单的安慰了几句把夏侃侃送上楼,跑去找了这件事的一个关键人物——夏珊珊。
人在处理与自己相关事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有利的一方,大人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孩子了。摸清楚事情大概后,她亲自去找了邹衍,认真的和邹衍道歉后,回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晚饭吃饭的时候,夏侃侃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了。她和平常一样下楼吃饭,然后把盛好的饭菜端给爷爷。夏爷爷刚刚透析回家,身体还有些虚弱,胳膊上鼓着两个大大的包,创口贴紧紧的绑着,止住伤口,不久之前那里曾插过两个大针管。
虽然身上的难受还没消退,但他一看见孙女进来的那一刻,脸上就不禁扬起笑来。他们家和一些重男轻女的人家不一样,夏爷爷很疼爱这个孙女,寻常身体恢复的时候,就经常骑车带着孙女出门玩,动物园,游乐场,森林公园……
因为夏侃侃脑袋比一般小朋友大一些,所以每次一遇到下雨的时候,夏爷爷就会乐呵呵的摸着夏侃侃的小脑袋唱:“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有雨伞,我有大头。”
不过每一次唱完夏侃侃都不太高兴。
夏侃侃一进门,夏爷爷就看出了端倪,他伸手拉着夏侃侃坐在自己床边,轻声地问:“怎么了?侃侃,怎么有点不开心啊?”
“没事。”夏侃侃瘪瘪嘴不太愿意说,把手里的碗递给爷爷。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事,”夏爷爷接过碗,“告诉爷爷,让爷爷帮你?”
“我和邹衍吵架了。”夏侃侃把声音放的极低,就像个泄了气的气球。
“怎么?他欺负你了?”夏爷爷吃了一口菜,然后中气十足的保证,“爷爷明天帮你教训他!”
“不是。”夏侃侃叹了一口气,“是我先做错事惹他生气的……”
冷静下来之后她就想明白了,并不能怪邹衍生气,她给邹衍找朋友,确实是不想邹衍一直缠着自己,才拉来徐曼丽他们给他当朋友的,邹衍生她气很正常。他对自己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分一半给自己,她也没想不和他玩,只是不想一直腻在一起,这都不行吗?
夏侃侃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爷爷,爷爷听的很认真,并不会因为夏侃侃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就随意敷衍怠慢。没听清楚的地方还反复确认,好在这一次夏侃侃比较公正,并没有替自己辩护。
“所以其实是侃侃撒谎了?”
“嗯。是我先撒谎了,可是他也不能一直让我陪他玩对不对?”
“是啊,他的确也有错。”夏爷爷点头,顿了顿又问,“侃侃,你不想和衍衍总是一起玩,这件事你有没有和他说过呢?”
夏侃侃一怔,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敢说,我怕他会生气。”
“嗯……可是他后来知道了还是生气了吧。”
害怕对方生气不告诉对方,结果造成了对方更大的生气,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对,是,“瞎子背瞎子——忙(盲)上加忙(盲)”
“是有人和他告状的,他要不知道就不会生气了,”夏侃侃握紧拳头,有些愤慨的抱怨,“我一定要找出来是谁告状的?”
夏爷爷摇了摇头,把吃完的碗放在旁边,“侃侃,现在不是纠结是谁告状的。你要知道,如果侃侃告诉衍衍真话的话,衍衍可能会难过,可能会生气,但绝对不会像现在那样生你的气。而且侃侃你还和他撒谎了,这就是侃侃不对了。”
揉了揉夏侃侃大脑门,“侃侃,你要去和衍衍道歉哦。”
“可他已经和我绝交了,他会不会不原谅我。”瞬间她又泄了气。
“可能会,毕竟衍衍也会生气,但侃侃如果真心诚意的好好去道歉,可能过几天他就原谅你了。”
“我能不能不去啊~我有点害怕。”一想到自己被拒绝,她就想当只鸵鸟。
“如果侃侃害怕妈妈可以陪你一起,但侃侃要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话,妈妈也没有办法。”
李惠琴不知何时到了房间里,她手里端着一个切好的果盘。慢慢进来把吃完的碗拿到手上,把果盘放在桌上,“怎么样?”
“好,妈妈陪我一起。现在就去!”
夏侃侃站起身,然后火速跑房间里,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上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庐州的秋天过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而一入深秋之后,气温就像蹦极似的,一落千丈。
清晨起床也变的越来越不容易了,非得强拉硬拽,不然怎么叫唤,她都装作聋子。窗户外面一片白蒙蒙的雾色,窗面上结出一个一个冰花。夏侃侃穿上了火红的小棉袄,李惠琴为了让一件衣服能穿久一点儿,每天都给夏侃侃围一个巨土的护衣。
夏侃侃极其讨厌这个土不拉几的护衣了,可是李惠琴快要临盆了,夏家进入了全员戒备状态,也没那么多的闲工夫洗衣服,衣服尽量穿的越久越好。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时刻,只要稍有预兆便奔赴“战场”。
林舒婷就把夏侃侃接到自己家里,拉着邹衍一起辅导孩子学习。提前预习一些一年级要学的古诗,顺便在多认一些生字打打基础。有时夏珊珊写完作业也会来,门对门的功夫,三人便凑在一起玩。
但大多时候这种机会极少,她妈妈给珊珊报了一个寒假辅导班。是园长在散学典礼上提的,说学前班这一年最好给孩子打打基础,教授一些一年级的基础,到时候能快速融入小学课程,甚至弯道超越。
弯道超越这个词,也不知道谁最先用在学习上了,不过确实挺吸引人的,于是一放假夏珊珊就被送入另一个“牢笼”了。她妈妈还特地不许珊珊和夏侃侃胡闹,说别人学习好,她要笨鸟先飞。除非夏珊珊妈妈不在家,否则她根本没机会和他们见面。
林舒婷看着夏珊珊辛苦,想和夏珊珊妈妈说,补习班这种事也不一定就寒假,暑假在学也不迟。但别人家的事情她不方便多嘴,就提了提要不要珊珊和邹衍他们一起,由她在家一起教一教,不过最后珊珊妈妈被婉言拒绝了。
夏侃侃的弟弟,在腊月初一的晚上终于降生。
夏侃侃那个时候在邹衍家,大概九点的时候,林舒婷接到夏邦国电话,告诉她李惠琴生了一个八两重的胖小子。夏侃侃正好在旁边,惊喜的蹦了起来。她跑回家把消息告诉爷爷奶奶,祖孙三人连夜被送去了保健院。
孩子取名叫夏晗,意为“蓬勃,乐达。”
夏侃侃很喜欢这个弟弟,软软的,小小一只,特别可爱。只不过他太喜欢睡觉了,她每次去看他都闭着眼,就连吃奶时也闭着眼。夏侃侃不能一直待在医院,所以总看不够这个小不点。她不高兴,每次离开都耍赖不走,惹得临床护士开怀大笑。
李惠琴看出女儿的不舍,就耐心的和她解释,说弟弟不能回家的原因,还说等一个礼拜过后,她和弟弟就能在家见面了。还希望夏侃侃能够第一个送桃枝给弟弟。
这是皖溪镇孩子降生的习俗,撒钱,祈福,插桃花枝,保佑新生儿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夏侃侃得到准信,开心的和爸爸回家,陪着奶奶做足了准备。终于在腊月初八的早上,夏晗宝宝正式加入夏家这个大家庭。
在欢庆热闹的炮竹声中,林舒婷不知是不是被这欢愉的气氛影响,忽然生出一股淡淡忧伤。在她身边的邹涛敏锐的察觉这一细微的变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里,十指相扣,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温度渡给那块冰凉。
林舒婷瞳孔微张,转头看向邹涛,邹涛紧了紧拉着她的手,对她莞尔一笑。
林舒婷心跳漏跳一拍,他依旧还是那般儒雅风流,要是不是发生那种事,她大概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
邹涛从金陵过来之后,很多次他都试图和林舒婷和好。但林舒婷总是放不下心中的芥蒂,这种事计较是一回事,原谅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母看在眼里也是着急,但也不敢插手太狠,毕竟自己当初就是个失败的例子。一辈子孤苦伶仃,若不是女儿发生这种事,她也无缘含饴弄孙。
拿着自己做例子,用自己失败的经历做警示,林母经常把林舒婷叫到身边劝她,让她能让下就放下,说日子依旧是要继续过的,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
她害怕自己的女儿落得和自己一般的下场,因为一时意气而破坏一个家庭。有的时候她会揣测,揣测如果自己当初不非得离婚,选择原谅林肃的话,他们一家三口也许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圣诞节邹涛请了一天的假,特地去接了林舒婷,驱车去了自己准备很久的地方。玫瑰,香槟,夜景,那一天刚好下了点雪,吃饭时外面刚好飘着雪,气氛营造的恰到好处。
吃完后他们没有立马回家,而是沿着泊车的长街漫步,像他们最初相恋的时候一样,交流着许久不再敞开的心事,在路灯的映照下,跳着只属于两个人的一步之遥。雪花片片飘落,呼出的气飘到邹涛的眼镜上,林舒婷笑着帮他擦了擦,两人相拥而吻,和好如初。
夏晗小宝宝的出生宴定在小年的第二天,由夏邦国同志大肆操办,整个皖溪镇的人几乎全都去了。夏侃侃抓了一大口袋的水果糖,见到小朋友就发一把,顺便还狠狠的夸一下自己的弟弟会对自己笑。
李惠琴需要喂养孩子,就抱着孩子在家里,林舒婷留下了照顾她,顺便多看护孩子一会儿,让自己的闺蜜放松放松神经。
“你们和好了?”李惠琴眼神飘过林舒婷的无名指,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今天她看林舒婷进家送礼的时候,是和邹涛是一起进来的,邹涛一直拉着她的手,进门的时候才被林舒婷挣开。
林舒婷点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总得过日子不是?”
“是啊,和好就好。”李惠琴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有一点惆怅。
出轨了该不该原谅这个问题,从一夫一妻制开始后就一直有诸多争议,很多人说出轨了就不该原谅,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也有人说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也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
当初林舒婷也曾问过她,问她该不该原谅邹涛,当时她回答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吗?不是,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舒婷,你赶紧离婚吧。
但她没有那么做,也不能那么说。
这哪儿是什么选择?!什么该不该原谅?早在她打电话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选好了。舒婷是什么样子的人她最清楚不过,她睿智,她果决,她明辨是非,她不畏世俗。
一个不畏世俗的人问你要不要原谅一个出轨的丈夫,那会是因为她害怕自己离婚后的境遇吗?还是她徘徊纠结的迟疑?
林舒婷之所以打电话给她,无非是希望有个人能支持。
她很痛惜林舒婷还爱着邹涛,如果不爱,舒婷绝不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会立即离开毫不犹豫。她知道林舒婷需要的是什么答案,可作为闺蜜,她担心林舒婷会再次受到伤害。
一边是闺蜜自己的意愿,一边是自己对她的担忧。
她做不了选择,只是预测了两种选择的后果,有好有坏,不偏不倚。
最后林舒婷选择了原谅,这个选择让她有些失落,但过多的干涉没什么作用,她只能寄希望于邹涛能做那个“浪子”,今后和舒婷好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