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弃徒静女姬,化鬼入魔时灭了同门好友整个山头,虽然听起来丧心病狂,可到底只是一家之事,真论起来也该她本门清理门户,旁人最多指指点点义愤填膺几句就罢了,倒不会像现在一样是个修士都对她喊打喊杀。
鬼姬能位列五大魔头,其成名之事并非残杀同门,而是屠城。红衣鬼女震怒之下让整座繁华城阙一夜之间化为死域,时至今日那里还是个草木不生的废都。
正道门派听闻此事之后大为惊骇,集结人手前去围杀皆无所还。那魔头此后更是嚣张,于西南群鬼聚集之地筑起鬼巢,当起了耀武扬威的土霸王。
她手下小鬼无数,划完地盘就将原本驻守西南的小宗门全赶了出去,真正成就一方无法无天的群魔乱舞之地。
谁都拿这喜怒无常的恶鬼没办法,诛魔榜上年年有她,就是没人能拔下这位钉子户,给她度化一下。
九幽之中有冥界为鬼域,她的聚鬼盆也好似鬼国,故而渐渐得了个人间鬼帝之名,但这是诨称,最广为人知的名号还是静女鬼姬。
修士的名号来源复杂,大多是自称自号什么什么居士、什么什么道人之类,他人来取基本是根据其代表性的事迹,也有以标志性法器命名,若是贴切大家就会开始跟着这么叫。有些人称号流传甚广,本名却不为人知。
“鬼姬”前的“静女”也是取自钟离的法器长鞭,“静女”鞭自钟离未入青云山时就跟着她,与其发间白花、腰上石佩一样都是鲜明的标志,甚至有传闻说那炼器的材料自天上来,这人间再造不出第二根。
可惜再好的东西也随着钟离化鬼糟蹋了,仙灵宝器如今毁得阴气森森,令人闻之色变。
衔月鸟两翅一摊,道:“就这样,没了。”
没了?
陆生雪追问:“她为何会化鬼?”
衔月鸟不负责地说:“不知道,化着玩儿吧。”
那玩儿得可真够大的。
陆生雪正跟他家鸟大眼瞪小眼,突然院外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吕仙长!”
原是池姓城主收拾完手头的事安抚好民心带手下赶了过来。他领着一群人惊疑不定地站在坑坑洼洼的院落里,目瞪口呆地问:“这……这里发生了什么?”
吕莫真张了下嘴,扭头看向陆其疏,却发现那一人一鸟不知何时又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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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生雪擒着衔月鸟到了城外十里四下无人的树林中。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衔月鸟扭头不肯看他。
陆生雪长指探入衔月鸟绒羽下的腿根按压,一股难以忽视的酥麻感直冲天灵盖,她又羞又气地瞪视陆生雪,偏那仙人目光正直得很,丁点龌龊也瞧不见。
行吧。
“陆仙长。”她服了软怯怯地说,“别欺负我。”
陆生雪不吃这套,手上更为变本加厉,灵力抵入衔月鸟体内,在她经脉之中不断游走,带来无尽的痒意,那瘙痒里还带着痛。
衔月鸟眼眶蓄满了泪,哀哀地看着陆生雪。
他见对方此种情态,硬起的心肠便软了一半,手下刚松劲,那衔月鸟就展翅而起,从其手中逃了出去,哪还见半分委屈。
她化为人身张口欲骂,话涌到舌尖想起这是陆生雪竟硬生生咽了回去,郁气难消只好愤愤然一甩手将旁边一棵有成年男性腰身粗的大树拦腰击断。
“仙长真是过分。”陆其疏平复了心中情绪,又装作一派天真模样,“小疏哪里惹到仙长了?竟要如此责罚。”
陆生雪低声道:“小疏背着我有秘密。”
秘密?这世上谁没秘密?
看来陆生雪是铁了心要管教自己。
“难道仙长对我就全然坦诚么?”陆其疏退后几步,见势不对转身立马想跑,步子才刚迈出去,就察觉到周遭的异常。
土壤底下突然窜出几根巨藤,顷刻之间结成牢笼将她困于其中,那青翠的根身如蛇如龙,虚虚地将陆其疏笼着,并不伤害中间的白衣姑娘,只教藤球里的猎物无处可逃。
但这个情形下,只要陆生雪愿意,随时可以将她绞杀。
陆其疏耍赖似的往那堆枝藤上瘫坐,挣都不挣一下就张口嚷嚷:“仙长,我不跑了,且收了神通吧。”
笼子里有青藤探到她面前,邀宠般开出了朵小白花献上。
陆其疏面色复杂地摘下。
陆生雪站在藤牢外面,还是一副清风明月的正人君子样,对里面的囚徒淡淡道:“你不想说,我不逼你。”
又一根藤蔓从她右腿曲折盘亘而上,陆其疏伸手去摸,它就亲昵地攀到指尖,再经由手臂慢慢涉上女人的肩膀,于她脸侧落下轻轻一触,宛如是个清浅的吻。
那家伙仰着顶端,就像是在抬头与她对视,陆其疏用没被束缚的左手抚摸上去,拇指摩挲着予以回应。
新一朵白花绽放。
外面的谪仙还在殷殷劝诫,言行磊落,一如他清澈眸色,“鬼道凶险,不如随我回家。”
回家……
陆生雪来接她回家。
陆其疏索性往后一仰,倒在枝蔓之中。周围的藤蔓都相继生出蓓蕾,争先恐后地盛放。
鼻间的花叶馨香,是她熟悉又阔别已久的味道。
其疏,其姝,静女其姝。
从一开始她就没刻意要瞒。
身上的幻化褪去,钟离换回了原本的样貌,只是身上仍旧没有丝毫鬼气,白衣胜雪黑发如漆,全然一副道门仙修的超然姿态。
多少人劝她回头,鬼姬从来嗤之以鼻。
但陆生雪问起,钟离倒是愿意多说几句。
“飞琼君,这世上会不会有谁升仙之后,却始终没有生出道心?”
陆生雪沉默,连带那些裹着钟离不断游移的藤蔓都迟缓下来。
钟离把玩手中白花,眯着眼道:“枯荣是生死之道,不曾死过,何以知生?”
诸神之乱后,生三千大道,开化万物众生。花神竫立道生死盛衰,演枯荣道书,定天地规则,三界木灵奉其为主,大多所修皆为此道。
“权且当我是劫数未过,正在历劫吧。”
缠在她大腿上的藤蔓动了动,这实在太痒,钟离忍不住轻喘一声,又用回这些日子一直唤着的称呼,“陆仙长,白日宣淫,不大好吧。”
陆生雪回过神连忙解了束缚,见钟离站起来,那些青藤便骤然缩回地底不知踪迹。
“抱歉我……”
“仙君永远不必道歉。”她笑吟吟地打断了陆生雪的未出口的话,“你为阿离开了这么多花,我心里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