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雪不仅自己回来了,身后还跟回来好几个同伴,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道友是来砸场子的。
后面跟着的人里确实有来砸场子的,砸的却不是静女鬼姬的场子。
刘擎义持云山令而来,对解红楼中还没完全缓过神的众人道:“先生急召众弟子速回云山,违令者即日起逐出书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惶惑,聚鬼盆算不得凡俗事,云山先生从不插手类似争斗,怎么刚围了这鬼巢就有人跑来说要把不撤走的人从书院里开除……
总不能是先生想护着这恶鬼吧。
蒋洵焉沉声道:“刘擎义,事到如今你还要帮这恶鬼么?”
他过去就与静女姬有些交情,如今竟要为这鬼女做下此等荒唐事。
刘擎义听了这句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假传云山令?”
蒋洵焉没有回答,但神色摆明了是这么认为的。
刘擎义气笑了,张嘴就吐出一大串西南话来,“我遇得到个仙人板板,你们一哈带楞个多人出山,结果那帮子鬼东西趁到起过来攻打云山,养尸人都快带到他那群僵尸兄弟打到行墨阁了,周边城镇死伤无数,嘞个时候还在纠结别个屋头的家事,老子真哩是闯你妈个鬼。”
“你说什么?”
钟离且不管云山后院起火的事,她瞬移到宋衫身边扣住了这位糊涂的小将军,不打算给他翻盘的机会。
多说无益,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之前其实没想杀宋衫,可这一次小将军做得过分了。
“万邪杀魂之阵,用聚鬼盆中所有东西作为祭品,为冥界炸开一条通路,宋将军,你比我狠心。”
当日在湘水城时,井琳琅也想用血祭大阵开通幽冥之路,他们的行为上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该说二者不愧是合作伙伴么?
宋衫在聚鬼盆住了这么久,还是能对朝夕相处的所有同伴下此毒手,这份从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果决,静女姬自愧不如。
可惜漏算了一个新来的。
陆生雪将阵眼的莹绿色魂石抛到地上,宋衫的眼睛死死追随着那颗石头,心里的希望却就此泯灭成灰烬。
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结果还是不行么?
破阵这种事,陆生雪比钟离在行多了,静女姬倒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就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置宋衫……
就算不谈其在聚鬼盆中的筹谋,宋衫先前也与井琳琅那群鬼修勾结起来要脏她一波……她还记得井琳琅提及的九门关,在那西北边境之处甚至有一个与她十分肖似的墨蕊姬。
可是有必要查么……
如果井琳琅和墨蕊姬真是冥尊的属下,那她直接去问萧涂不就行了,与其兜兜转转地查半天查出个半真不假的事实,不如当面去质问那个负心汉是不是抛弃她还不够,现在竟又算计起来。
鹅卵石上刻的长离花纹是她特有的标志,若没仔细观察过,是不可能仿造出来的,而她做的配饰除了偶赠亲朋外根本不会流传出去。
那现在是将宋衫直接吃了还是再缓缓?
飞琼君突然开口:“阿离可以把他交给我处理么?”
钟离倒没想过陆生雪会要求这个。
“当然。”虽然答应得爽快,她却想着仙君与宋衫应是没什么交集的……何故有此一说?
亦或是自己为难的样子表现得太明显了?
钟离放开了宋衫,人却没有走远,她离得这样近,受困的囚徒就算想耍手段也掀不起风浪。
陆生雪上前后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先问道:“将军守的是一朝一姓,保的是一兵一卒,为什么不肯睁眼看看这世间苍生?”
“苍生……太多啦,光是那几个兄弟我都看顾不过来。”宋衫站直了身子笑起来,“愿赌服输,杀了我吧。”
陆生雪不知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手结莲印念起度化的清净咒言。
除妄去嗔的净化之力裹挟着宋衫和他衣服底下的怨灵,伴随咒声的吟诵,它们心中的所有痛苦与执念都渐渐淡化。
宋衫一愣,他还以为事到如今必然会面临鬼姬的刑罚,结果竟是达成夙愿消解了同袍的怨恨。
如此宁和的力量也能带来死亡么……
莲花幻象正在源源不断地吸食着他们的魂魄,这一过程并不痛苦,反而如同给无家可回的游子指明了返乡的归途。
那里是温暖的,像极母亲缝补的冬衣,妻子煨好的热汤,女儿牙牙学语时扬起的笑。
宋衫自愿带着所有怨灵走入莲心中央,无声地说了一句,“多谢。”
在他们死后,莲花的花瓣直接消散于天地,自无形中生者,最终也归根于无形。
钟离心知这是对宋将军而言最好的结局了,可她总会为此感到意难平。
如果鬼修与人修没有区别,宋衫是不是就不必苦求一个解脱,如果她能在立道这一途上走得再快一点……
“阿离,故国不再,故人不再,世间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处了。”陆生雪说,“现在这样才是他们的圆满。”
钟离想问,聚鬼盆不是么?
但话还没出口她就反应过来,这里当然不是。
宋衫也好,其他恶鬼也罢,就连她自己也从没把这里当过家。
聚鬼盆不过是一个暂且栖身的地方。
“撒手撒手撒手!干嘛呢你谁啊!姐姐救我救我救我!”
而另一边,谢奕正死死地拉着芳尾不肯松开。
凌秀听到小僵尸的求援后便要出手相助,却被旁边保护二皇子的修士拦住,一时靠近不得。
谢奕问:“谢芳尾,你不认识我了吗?”
又换了一身崭新衣裳的小僵尸疯狂甩手,“什么谢芳尾,我叫芳尾,你是哪位啊?”
平素惯来自持的谢奕焦急地说:“我是你二哥!”
芳尾呸他,“胡说八道,僵尸哪里来的哥哥。”
就算僵尸能有哥哥,对方是人,她是僵,都不是一个品种,这不是摆明了要诓她吗?
“华容……”
听到这个称呼,芳尾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要不是还由人拉着,非得一蹦三尺高,“华个屁,娘娘他占我便宜!快揍他!”
钟离冷声喝道:“谢奕,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