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云忽然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程雪心明明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可她却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冷,等她定住心神再去看程雪心的时候,程雪心已经避开她的眼神,又趴在赵氏怀里哭开了。
冬梅三推两拽的就把柳依云身边的几个婆子给拦在了门外,没过多久,春桃和柳元丰被赵氏和安美玉院里的十几个婆子给绑了出来。
面如死灰的春桃赤身裸体,柳元丰身上也只有一条短短的亵裤。碧桐院里的年轻丫环们俱都惊叫着背过了身,连冬梅也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纵使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赵氏依然被眼前的情景气得喘不上气来,尤其是看到柳元丰的一双贼眼这个时候还敢往程雪心身上扫,赵氏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安美玉眼看赵氏就要站不住,她不扶赵氏,反倒是抢着把程雪心接到了怀里,并且紧紧的搂着她,生怕她看到后面那肮脏的一幕。
赵氏凄惨的呻吟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丫环婆子包括柳依云都赶紧上去扶,碧桐院里更加混乱起来。
程景义本来刚离开侯府不远,很快就被二夫人安氏派的人给追上了,他赶到碧桐院,黑着脸在门口站了片刻,随即冷声道:
“安氏,你带着雪心先回你的院子里去住,从今天开始,内院的事情暂时由你管着。柳氏,你即刻带着你的好侄儿返回柳家去,老夫等着他柳仲奎来给我一个交待。”
“爹,您听我说,元丰就是被这贱婢勾引的,我即刻就杖杀了这个贱婢给雪心出气,爹……”
柳依云还没哭诉完,程景义已经吩咐人用软轿抬了赵氏回世安堂,完全不理会哭泣的柳依云。
人群呼呼啦啦的就撤了个干净,只剩下了昏倒在地的春桃和柳依云原本安排在碧桐院里的那几个下人,柳元丰赶紧跳起来去捡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
柳依云知道公婆的盘算,不过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逼柳家低头,出出这些年的窝囊气罢了。她冷笑着吩咐人把春桃拖出去打死,其它在碧桐院伺候的下人,也全都找人牙子卖的越远越好。
柳元丰不干了,嚷嚷着要把春桃带回柳家去。柳依云给了柳元丰一巴掌:
“混账东西,就让你再等几个月你都等不及,竟然敢闹到程家闺秀的院子里来,不处置了这个狐媚子,把罪责都推到她身上,你让你祖父母怎么来给你求情?我还要不要在程家站稳脚跟?你表妹和表弟的脸面还要不要?”
柳依云的儿子程浩辉刚刚六岁,是柳依云的命根子,她深知公公程景义暗地里对二房的偏袒,比如常常在外院书房单独指导大公子程浩然的功课,所以她绝不会给安美玉夫妻俩爬到她头上的机会。
安美玉一带着程雪心回到自己的墨玉轩,立刻就安排下人准备热水和衣物给程雪心梳洗,她握着程雪心的手,红着眼圈说:
“柳氏打的什么算盘,我还能不清楚?这几天你定是受了不少苦。”
程雪心微微笑了笑,轻声说:
“婶娘,我在乡下住的久了,如今的日子倒真的算不上苦。”
安氏抚摸着程雪心消瘦苍白的脸颊说:
“都是我和你二叔没用,活在柳氏手里,从不敢去看你,生怕再让你被人盯上。”
“婶娘何苦说这样的话,这次你肯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感激,当年你母亲在的时候,我们一家,包括我的娘家都受她的恩惠,婶娘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程雪丹也赶了过来,亲热的挨着程雪心坐了下来,但还是有些忧心的问安氏:
“娘,要是柳家的人来道了歉,祖父祖母他们会不会就……”
安氏忙活了半天,早就口干舌燥,她喝完一盏茶,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冷笑着说:
“柳家能欺负我们武安侯府,却未必欺负得了成国公府,柳仲奎那老东西,仗着陛下信任,竟然敢求娶国公夫人的亲侄女儿给他那个混账儿子,成国公夫人气得一病不起,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会怎么样?”
程雪丹高兴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急切的说:
“娘,兴亏你想到这一点儿了,前天湘阳还给我写信,说她娘的病不见好,我这就让人把消息告诉湘阳,她一定会去找皇后娘娘闹的。”
安美玉嗔了程雪丹一眼说道:
“你个没出嫁的丫头,怎么好去传这些腌臜事,我自会安排人把这事情传到成国公府去的,不过不能提你大姐姐,就说柳元丰光天化日之下在亲姑母的院子里和下人行不轨之事,被人抓了个正着。”
“好,娘,湘阳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她曾说宁愿她表姐去选秀,哪怕是指给三皇子那个废人,也比嫁到柳家强。”
程雪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用手捂住嘴低下了头。
安美玉的脸色也有些不安,她瞪了一眼程雪丹,随即低声对程雪心说:
“三皇子的母妃是个色母人,陛下征战西边的时候收到身边的,听说他母妃一直怨恨皇上灭了她的部族,尚在孕期就数次行刺陛下,后来三皇子一出生,他的母妃就被赐死了,三皇子从小到大都被囚禁在京郊的别院中,除了太后时常让人去照佛他,谁都对他避之不及,据说他长相丑陋,性子也极为残暴,那个别院里常有死人被拖出去。”
程雪心笑笑,再次默然不语,地狱归来的她,还怕什么长相丑陋、性情残暴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护了她十年,如今仍愿意再给她一条生路。
洛邑的春色渐渐浓了起来,郊外的一处僻静农庄,明显少人打理的园子里却到处开满了牡丹和芍药,繁茂张扬中带着野性,完全没有了原本的娇贵。
夜已深,白衣少年依然斜靠在窗前,微微仰着头,闲散的看着天边的弯月。
幽深的黑眸,白净的肌肤,从棱角分明的侧脸看过去,就已经是绝代的风华,唯一不同的是少年披散的墨发带着些微的弯曲。
一只胖胖的白猫从内室踱步出来,走到少年脚边轻轻的蹭着他的腿。
少年微笑,团扇似微卷的睫毛眨了眨,他弯腰把白猫抱在怀里,轻笑着说:
“雪奴,你太懒了,白天也不去太阳下走动走动,现在睡不着了吧。”
雪奴慵懒的叫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柔地划过雪奴洁白的皮毛。
一个带剑的黑衣侍卫快步走进门,看到少年还没睡,他显然楞了一下,随即单膝跪地,恭声禀报道:
“回禀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消息散出去了,宫里这会儿应该也传开了。”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让侍卫起身,然后淡笑着说:
“天池,你看走眼了吧?你还认为那小丫头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最是温柔善良吗?”
天池语滞,他确实没想到程家大小姐会这么狠,平日里轻声细语的一个人,不动声色间就要了人性命,还让武安侯府的世子妃丢了管家的权利。
少年抱着白猫往内室走,路过天池身边的时候,随意的轻声道:
“看好她,若她再有一次意外,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是,属下明白。”天池赶紧跪下答道。
天池再抬起眼的时候,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天青色的屏风后,烛光渐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