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庭默默地看着无声流泪的程雪心,心里的冰山忽然就裂开了一角,缓缓地融化开来。
这个时刻假装出温柔乖巧、总是笑眯眯的女子,心里的痛大概和自己一样多吧,只不过自己还有随性而为的仰仗,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
慕云庭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扶一下程雪心颤抖的肩膀。
程雪心却在这时把双手从脸上挪开,跪在地上哽咽道:
“臣女感谢王爷告知这件事,恳请您为臣女表哥的身份保密,他已经改名换姓了,威胁不了慕家的江山,臣女外祖是被诬陷的,求您给杨家留下这条根。”
慕云庭收回抬到半空的手,低头看向程雪心。
垂地的乌发,白色的宽袖罩衣,单薄的肩膀还在颤抖,却不闻一丝哭泣的声音。
慕云庭缓缓的蹲下身,轻声说:
“程雪心,抬起头!”
程雪心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慕云庭。
“我能亲自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没打算拆穿杨瑾风的身份,我没证据证明杨老将军是冤枉的,所以我只能沉默,但我会尽力保护杨瑾风,让杨家有个后,哪怕他们再不能姓杨。”
两串泪珠再次滑落,程雪心想叩首感谢慕云庭,却被他扶住肩膀制止了。
“我不需要你感谢我,因为我欠杨老将军和你娘情。但是从今天起,你就欠了我的人情,而我需要一位不爱多事的王妃帮我恢复平静的生活,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只需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夫妻恩爱的样子就好,回到府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
程雪心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因为被指为正妃而起的恨意瞬间淡化许多,只要能保住大表哥杨瑾风,别说以后没了自由,就算是死她也愿意。
“多谢王爷,臣女明白该怎么做。”
“起来吧”慕云庭的手从程雪心左肩上拿开,站起身说。
程雪心站起身,头晕得晃了几下都没能站稳。
慕云庭伸手扶住她,语气温和的说:
“你好好养着身子,我向你保证,你去王府后会比在这里过得好。”
“多谢王爷”程雪心嘴里道谢,身体却僵硬的往后退。
慕云庭微笑着收回手,转身往外走,到窗边的时候站住脚,回头看着呆立在原地的程雪心说:
“本王现在很不喜欢柳家,尤其是那个柳元杰,铲除柳家这件事以后就由本王来做。”
程雪心愣住,不知道慕云庭怎地忽然说起这个。
慕云庭弯唇一笑,推开窗户,转瞬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守在门外的周漓急忙走了进来,给程雪心净了脸,服侍她睡下后才说:
“小姐,奴婢真是误会王爷了,刚才真应该多给他磕几个头。”
程雪心抿了抿唇,反复回想慕云庭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仍然不明白柳家怎么突然就得罪慕云庭了,尤其是柳元杰怎么就成了慕云庭的眼中钉。
周漓见程雪心不吭声,自己也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试探着说:
“小姐,只是想不到表少爷居然这么多年都不寻您,他应该是清楚您的处境的。”
程雪心默然,忍了忍又一次到达眼眶的泪意,轻声说:
“奶娘,表哥比我的处境艰难,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才不来找我,小的时候,他和……他对我最好了。”
周漓也有些感伤,安慰程雪心说:
“王爷已经答应保护表少爷了,小姐您也不要再担心,这么多年,我们不也都过来了吗,何况表少爷如今身份不同,受苦总是不至于的。”
“嗯,奶娘,我们睡吧。”程雪心极力假装平静,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明显哽咽。
武安侯府外,天池看着从墙头跃下来的慕云庭,在暗夜里鄙夷的撇了撇嘴,说什么事情重大必须亲自去说,明明就是担心王妃才想去探望,嘴硬个什么呢?
慕云庭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回头盯着天池问:
“怎么,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天池忙低下头。
慕云庭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嘴角却翘了起来。
回到凤吟街的庄亲王府后,慕云庭并不洗浴歇息,反而是在书案后坐下,沉声问天池:
“查清楚御内侍卫处的当值情况了没?”
天池神色一紧,忙低声回道:
“禀王爷,查清楚了,柳元杰今天本来应该休沐的。”
慕云庭冷笑了一声,咬牙道:
“可是他没休沐,还那么巧的遇上了本王的王妃。”
天池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慕云庭,感觉有浓浓的醋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看什么看,派人盯住柳元杰,他若是再有任何接近王妃和岳承平的举动,立刻来禀报我。”
天池吓了一跳,慕云庭表面温和,实则生性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心狠手辣,这些都是天池所了解的,但是最近自己的这位主子似乎不一样了,竟然开始喜怒形于色,还是因为一个女子。
天池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但是知道这个时候最好别多嘴,于是赶紧答应一句,飞快地从书房里逃走了。
已是暮秋时节,洛邑城里的菩提树叶多已经飘落,秋菊花倒是繁盛起来。
国子监的藏经楼门口,一个身穿白色士子服的年轻人仰头看了一眼门口光秃秃的菩提树,眸色渐暗,略显苍白的俊脸上,一双薄唇轻轻地抿了起来。
两个候在外面的书童看到年轻人出来,忙迎了上来说:
“少爷,马车都备好了,您要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
年轻人脸色转暖,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往外面走去。
“承平兄,你这是要去玉园吗?”
几个同样穿白色士子服的男子看到年轻人,互相见礼后问道。
岳承平微笑着说:
“今日无事,就想去玉园看看热闹。”
“承平兄若是出马,这玉园菊会定是异彩纷呈,只不过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一个身材矮胖的士子笑着说。
岳承平微笑着说:
“江兄过奖了,听说玉园的菊花酿极为特别,我让下人提前预定了酒席,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可好?”
几个年轻士子听了岳承平的话,都笑着拱手:
“多谢岳兄,那我们今天倒是有口福了。”
“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