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扶着流泪的程雪丹往后让了让,赵氏冷哼一声,扭头走进了碧桐院。
春草和夏荷早跑进正厅把院子里的情形告诉了程雪心,程雪心看了一眼冬梅,冬梅会意,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程雪心让程浩然去衙门里找程颐回来,程浩然不肯离开,但是见程雪心拉下了脸,只能也从后门离开了。
二夫人安氏红了眼圈,手里紧紧地攥着帕子。
程雪心拉了安氏的手,轻声说:
“婶婶,弟弟年幼,还要考取功名,不能把他牵扯到这些家务事中,担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他的前途就毁了。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家了,也该为你们打算打算了。”
安美玉用帕子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婶婶,等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做,只管听祖母的吩咐即可。”程雪心说完,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程雪心在影壁前迎到了侯夫人赵氏和世子妃柳依云,见二人并无给她行礼的意思,程雪心也不在意,反而先微笑着屈膝行礼:
“祖母,母亲。”
“哎呦,你可是正一品的亲王妃,我老婆子哪里受得起你的礼。”
赵氏冷笑着说完,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程雪心侧身让过,柳依云跟在赵氏身后,笑眯眯地扫了一眼程雪心,扭身跟上了赵氏。
赵氏在正位坐下,冷冷地看着程雪心问:
“你嫁入皇家,受封赏的本该是你的亲生父亲和弟弟,为何如今却成了不相干的人落好处,你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反倒成了笑柄?是不是你给王爷出的这个主意?”
程雪心本来站在正厅中央,听了赵氏的话,缓缓地跪下说:
“禀祖母,孙女并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既然您对陛下的恩赐有不满,那么不妨让祖父给陛下上折子问个清楚。”
赵氏楞了一下,随即怒道:
“你个混账东西,居然敢给我挖坑,我什么时候说对陛下不满了,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程雪心给赵氏叩首,随即抬头淡淡的说:
“孙女不敢”
“啧啧,果然是做了王妃的人,这派头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武安侯府的人连长幼尊卑都不懂呢!”柳依云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
二夫人安美玉愤恨的盯了一眼柳依云,想着刚才程雪心的叮嘱,只能咬牙忍住了。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只要你向王爷提一句,给你父亲安排个体面的差事,至少不能比京兆府少尹差,这样也是为了你的脸面,难道你大婚的时候,想让别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说你父亲一事无成,连个庶出的兄弟都不如?”
赵氏端起茶盏喝着茶,装作随意的样子说道。
程雪心看着赵氏贪婪而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母亲杨清雅给赵氏调制的玉兰香,想起了被赵氏和柳依云搬空的盛装母亲嫁妆的库房。
五岁那一年的冬天,干冷的天气里飘着细雪,她和母亲被赶出家门,可能她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祖母就已经去碧桐院搜捡母亲的嫁妆了吧?
程雪心嘴角微翘,半垂着的眼睑里闪过一丝狠厉,淡淡的说:
“孙女并没有和王爷单独相处过,也没有做过祖母所说的事情,更不会找任何人去给父亲求官做,不过,既然已经使祖母怀疑是我故意使家门蒙羞,那就是我做晚辈的不孝,理应受罚。”
程雪心说完,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赵金兰和柳依云,突然间站起来往左侧的柱子上撞去。
赵氏惊的大叫一声,手里的杯子落了地,而程雪心已经无声的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有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
柳依云吓得跌跌撞撞的往外逃,二夫人安氏哭着扑到程雪心身边,把程雪心搂在怀里,大声吩咐下人快去叫郎中。
赵氏哆哆嗦嗦的站起来,看到柳依云已经跑到正厅门口,正回头偷看,她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叫着让人拦住柳依云。
逼得尚未出阁的亲王妃撞柱自尽,赵氏想不出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早就哭得泪流满面的程雪丹见下人们都不敢拦柳依云,带着自己的两个小丫头冲上去,死死地按住柳依云不松手。
程景义被冬梅找到,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看着满脸是血的程雪心已经不省人事,程景义气得脸色青紫,一个耳光把侯夫人赵氏打翻在地,又踹了一脚说:
“你的路到头了,我会去向陛下和王爷请罪,有用的话是我休了你,没用的话你就以死谢罪,我不会因为你让武安侯府蒙羞。”
本就惊魂未定的赵氏听了程景义的话,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程景义让人把赵氏抬回世安堂,看着被下人拦在角落里的柳依云,似笑非笑地说:
“老夫一直找不到理由和柳仲奎辩个清楚,如今你自己送上门,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程景义说完,扭脸吩咐管家:
“马上去柳府和庄亲王府送信,请王爷和柳大人过来。”
管家应声而去,柳依云跌坐在地上,她其实知道封赏程颐这件事根本就怪不到程雪心身上,即便真是程雪心做的,以程雪心如今的身份,武安侯府也不可能把程雪心怎么样。
柳依云只不过是不想看着程雪心一直春风得意下去,所以才故意撒谎说是从娘家得到的确切消息,想借赵氏的手给程雪心添堵。
柳依云怎么都没想到程雪心会来自尽这一招,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子心狠得令柳依云胆颤。
周漓和安美玉一起守在程雪心的床前,太医已经来了三趟,程雪心依然没有醒。
世安堂里,慕云庭扶膝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氏和柳依云互相指责,忽而抬头看着柳仲奎说:
“原来柳大人还在宫里安插了人手,用来监视父皇和本王的一举一动,当真是好本事啊,不知道你安插的人除了柳元杰,还有谁?”
柳仲奎被慕云庭说出的诛心之语吓得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
“王爷明见,老臣死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话是你孙女自己说的,证人可不止一个,难道你还要抵赖?”
慕云庭微笑着站起身,背手看着跪在地上的柳仲奎说:
“本王倒是忘了一件事,柳大人你掌管着朝廷的言路,自然是耳目众多,不如这样,你和本王一起去宫里,当着父皇的面说个清楚,免得外人以为本王冤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