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漓和二夫人安美玉扶着程雪心从卧房出来,候在正厅里的程景义急忙站了起来,关切的说:
“雪心,你可好些了?”
程雪心微笑着点点头,便想去给程景义行礼,程景义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说:
“赶紧坐下,你身子还不好,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程雪心在程景义的对面坐下,她的脸色依然苍白,额头上缠着厚厚的棉布,叠放在小腹前的双手消瘦得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程雪心知道程景义来看她,无非就是为了让她吐口放跪祠堂的赵氏出来,所以直接说:
“祖母年纪大了,既然王爷已经不生气了,就早点接她老人家回世安堂吧,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给祖母请安。”
程景义脸上一喜,随即又忙咳了一声说:
“你祖母本就糊涂,又被柳氏挑拨,这才做出错事,你放心,我一定带着她来给你赔礼。”
程雪心淡淡的笑了笑,轻声说:
“本就算不得是祖母的错,何况哪有长辈给晚辈赔礼的说法,祖父若是心疼孙女,就把我娘的牌位请回祠堂吧,她的祭日快要到了,孙女这几日就总是神思不安。”
程景义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说:
“应该的,你放心,这件事祖父会让人去办妥当,再把你娘的坟迁入程家祖陵,你就放心吧。”
“多谢祖父”
程雪心又要站起来行礼,程景义忙制止了她,又对二夫人说:
“老二媳妇,这些天你就辛苦些,照顾好雪心。”
“是,媳妇明白。”
程景义转身走出碧桐院,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本就打算拿这件事来和程雪心交换,只是由他主动来说,和由程雪心自己说出来,意味大不相同,如今的程雪心,虽然表面依然温顺,但其实已经不屑于看他的脸色,而且笃定了他不敢拒绝。
在冰冷的祠堂里待了两天,又冷又怕的赵氏显得骤然间苍老了许多,被江嬷嬷等人扶到世安堂喝了一碗温热的燕窝粥,又好好的用热水洗浴了一番,躺到锦被里之后,才悄然落泪,哽咽着对江嬷嬷说:
“想不到我一把年纪了,却丢脸到如此地步,以后我还怎么出门见人啊?真不如一死了之的好。”
江嬷嬷也落了泪,但还是尽力安慰赵氏:
“夫人,都怪柳氏那个女人,她故意在您生气的时候来挑拨您,不然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好在她如今得了报应,王妃又不计前嫌,刚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说等身子养好了就来探望您。”
听到江嬷嬷提程雪心,赵氏凄然一笑,喃喃的说:
“你还不明白吗?庄王妃这是一箭三雕,除了柳氏,狠狠打了我的脸,又如愿把她娘的牌位摆回程家的祠堂,她早就算计好了的,所以那天才故意在言语上顶撞我和柳氏,为的就是让我们逼她自尽这件事情显得合情合理。”
江嬷嬷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说出口,还得安慰赵氏:
“不管怎么说,王妃还是孝顺的,对你和侯爷一直恭敬,只要她以后肯在外面给您做脸,谁也不敢小瞧您。”
赵氏苦笑了一下说:
“我算是看清楚了,以前是我小瞧了她,她外表看起来比她娘柔顺的多,一天到晚不吭不响的,其实是个心狠的,连自己的命都豁得出去。”
初冬的夜里,赵氏的声音显得无比疲惫:
“这两天我算是想明白了,我斗不过她的,从今以后我就敬着她,我的昱儿不争气,孙子年幼,侯爷又一心扑在庶出的儿子身上,我以后还得指望她庄王妃拉巴我的儿子和孙子。”
江嬷嬷从未见过自己的主子伤心气馁到如此地步,心下可怜江氏,便接着劝说:
“奴婢倒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您不用担心,王妃恨的是柳家,世子爷总归是她的亲生父亲,二少爷又年幼,王妃总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谁不是躲得越远越好。”
赵氏轻轻地摇了摇头,呆望着帐顶说:
“我看明白了,她是个心狠的,杨家和她娘的仇,她都记着呢,我和侯爷把她接回来,正好给了她机会,柳家已经死了一个嫡孙,废了一个嫡出的女儿,下一个要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说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们了,她恨我们呢!”
江嬷嬷心中一凛,想起程雪心往日里笑眯眯的眼神,轻声细语的叫她“嬷嬷”,顿觉周身发寒。
柳依云被柳家带走后,三小姐程雪莹就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不停的打砸物品不说,只要下人靠近她,她就会又打又骂,累极了躺在地上就睡,睡醒了就接着闹。
长公主慕昭华被皇后召进坤宁宫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出来之后就让近身的宫女去了武安侯府,说长公主身边无女,三小姐程雪莹又年幼失母,所以长公主想收程雪莹为义女,接到公主府去教养。
武安侯程景义喜滋滋的答应了,马上就让人把程雪莹的物品收拾妥当,当天就送去了长公主府。
程雪丹坐在程雪心的床边,跟着周漓学习打络子,程雪心半躺在床上,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们忙活。
程雪丹学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不停地拆了重新来过。
冬梅喜滋滋的走了进来,笑着说:
“王妃,内务府送聘礼来了,王爷也快到了。”
程雪丹立刻放下手里编得弯弯扭扭的络子,高兴的说:
“大姐姐,赶紧起来梳洗,等会儿王爷肯定会来看望你的。”
迎接贺礼的事情,程雪心是不能出面的,由武安侯夫妇及世子爷程昱去接。
周漓已经放下手里的络子,起身去隔壁给程雪心挑衣服。
春草和夏荷伺候着程雪心梳洗完,周漓和冬梅端了三套裙子和两幅头面走了进来。
“小姐,这还是二太太上次给你做的新衣服,一次都没穿过呢。”
周漓脸上带着点儿试探,也带着点儿劝解的意思说:
“冬日里枯闷,穿件颜色鲜亮的衣服,看着也喜庆。”
程雪心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其中那件桃红绣浅色梅纹的说:
“嗯,就这件吧。”
周漓高兴地应了一声,程雪心不喜欢穿颜色鲜亮的衣服,平日里也只戴一两件简单的钗环,周漓害怕今天如果还这样打扮的话,慕云庭见了会不喜欢,认为程雪心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