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竹眼里像燃烧着火焰,她两手牢牢抓住刀把,冲着嗷嗷叫,吵闹不堪地跑过来拿她的老六迎上去,一个帅气的下劈!
终于安静了,老六脖子上的血狂喷出来,他的大血管被割破了,他的血争先恐后地往外喷,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六手下的两个番子一时呆住,贼兮兮地眼瞅瞅周围肃立着的黑甲卫,害怕了,脚步一步步往后挪,要跑。
虞青竹大叫一声,接着扑过来。
可她刚才已耗尽所有力气,父亲被抓,母亲亦成待宰羔羊,亲人离散,又初次杀人,早已超出她以往所有的承受,奔跑的途中,意识开始不清醒,眼神模糊起来。
朦胧中,一只有力的手自背后抓住她的,带着她手里的刀,于空中几个起落,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努力睁眼看去,那两个番子也死了。
太好了,我终于杀了他们。嘴角牵起微弱的笑意,身子软倒下去,失去意识。
“啪!啪!”闻渊手里提着晕倒的虞青竹,踩着泥浆,走近呆住的闫明和鲁豹子,“你们保护好犯人,带一队先走,我殿后。”
“……是……老大……”
闫明和鲁豹子拖着虞守瑞走出虞宅,把他塞进囚车里,上了镣铐,马队押着囚车静静于雨雾中行驶。
好一会儿,闫明才低低道,“老大……杀了番子哎……”
鲁豹子急得回头看看后面的黑甲卫,示意他噤声,“放你娘的屁,哪只眼睛看到老大那么干了?”
闫明探寻地盯住鲁豹子,明白他的意思,更低了些声调,“我这不私下和你说说么,刚才不是老大,是那个虞青竹杀了番子。”
“就是,就是!”鲁豹子提点他。
那么大的雨,谁看见老大拿着虞青竹的手杀了东厂番子?
老大啊,你还不快撤,还提着那小娘们干啥哟,把她扔雨里算了!
大雨终于在凌晨时停了,天空还灰蒙蒙地,气息憋闷的很。
一阵咯咯咯的鸡叫声,传入耳中,虞青竹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条青色帐顶,屋里有人,是一个老妈妈正蹑手蹑脚的往桌子上摆一碗热粥。桌上放着爹爹以前雕刻过的一个花篮。
“爹爹……”她低声喃喃,干裂青紫的唇,微微颤抖,满是淤青的眼底暗色无边。
“青竹,你醒了,谢天谢地!”老妈妈欢喜地跑过来,关切地看着她。
虞青竹眼含泪花,轻唤一声,“王婆婆……”
“哎……”青竹家一条街上的王婆婆,显然是哭过了,眼眶有些红,满面慈悲又同情地看着她。
青竹四下看看,嗓音干的不成样子,问道,“婆婆,我娘是不是也在你们家?”她想着,一定是自己昏过去后,好心的婆婆带她回家了,那么娘也该在,那些锦龙卫既然没带走她,也没必要抓娘亲了。
“这……”王婆婆低下头,满是沧桑的脸更添几道皱纹,脸上是浓浓的悲戚。
青竹心里一慌,急切问道,“我娘呢,婆婆可知道我娘在哪?”
王婆婆只好抬起头,努力平复着自己,抬手轻扶着青竹胳膊,让她坐起来,温声道,“好孩子,你刚昏厥醒来,先喝点粥润润肠肚……”
为什么她避开我的问题,为什么!?
虞青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鼓动着心膛,舌尖极其干涩,她掀开被子,往下挣扎。
“青竹!可怜的孩子!”王婆婆忍不住一把搂住她,放声哭起来!
虞青竹心里骇极了,难道昨夜......娘有什么不测.....
她的嘴唇更干了,口里一丝一毫唾液也没有,拼力挣到自己出了声,嘶哑相问,“婆婆,是不是有事.....”
感受她紧绷的弦,王婆更不敢说了,只牢牢抱住她,轻抚她的背,像呵护一个初生的婴儿。
还有什么不明白,娘定是出了大事了,她惨白的脸上露出虚弱一笑,反而抬手拍拍王婆婆的背,好大一会儿,说道,“婆婆,先喝粥吧...”
“对对对,”王婆婆忙擦把泪,小心把青竹扶下床,挪到圆桌旁,端起粥碗,要去喂她。
青竹硬接过来,低头,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一勺,一勺,再没抬头,也没说话。
王婆纠着衣襟坐立不安地看着她,怎么办,这孩子才这么小,就失去母亲,她以后还怎么办,又一想到她那个更年幼的妹妹,顿时又克制不住,鼻翼猛地扇动几下,深喘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酸楚。
一碗粥喝完了,青竹似有了力气,抬眉淡笑道,“婆婆,我要走了,以后再来谢你。”
站起身,理理发髻衣衫,往外迈步,这次她一直走到了院子里,没有理会王婆婆的挽留。
作为家中长女,势必要撑起....这一片凋零.....
身后的王婆婆看到前方义无反顾的那个身影,突然觉得,青竹长大了,嗓间激动,不由脱口而出,“青竹,回家去,你娘在家里,等你,我们....都帮你.....好好安葬.....”
安葬两个字,像两记重锤敲在青竹的心上,击得她身形一震,脚下微踉跄,可是没停,一直走,一直走,走向自己的家。
昔日玩耍的青色木门处,聚集了很多邻居,女人们各个抹眼泪,男人们唉声叹气。
青竹一步步走来,人群注意到她,自动闪出一条道来。
家门大开,长睫下,郁色深沉,眸之所及,不远的院子里,菜地践踏的一塌糊涂,正当中,一口黑色棺材突兀地,安静地立着。
猛然间,像被折断了似的,那道修长的身影跌坐在地,两只胳膊抖成筛子,几乎支持不住。
妇人们齐齐扑向她,哭着,好言安慰她。
虞家在整条街上,是唯一的官家人,位高权重,但他们一家不仅没有丝毫官架子,生活过得甚至还不如一些普通的商户。为人亲和,正直,十分得民心。
虞家一夕之间遭此大难,别说虞家人,就是邻居们都受不了了。
他们这辈子不会忘记看见躺在泥泞与血泊中的文娘,面部都被划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