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再不开口。
光影于窗边缓缓流转,闫明和鲁豹子已经喝过两壶茶。有些耐不住,凑到闻渊的案几前说道,“老大,你今天就打算在这里不动了吗?琴师的案子还没办完呢。”
闻渊垂着脸,以手轻碰碰自己旁边的茶杯,又指指静坐着的虞青竹。
闫明看看茶杯,又看看虞青竹,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老大,你让我给这小娘们儿倒茶?我堂堂一男子汉……”
闻渊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直直地盯着他。
“好好好,我倒,我倒。”闫明没有办法拖拉着两条腿,提起茶壶来,倾倒在闻渊的茶杯里。
嘟嘟囔囔说道,“到底被个美人儿给迷惑了,平日里这茶杯我们碰都碰不得。”
拖拖踏踏的走到青竹面前,把茶杯往她面前一杵。
是个紫琼白玉杯。洁白的胚底萦绕着淡淡的紫色,像一条游龙。
青竹接过茶杯来,扬起修长的脖颈,将茶杯悬在空中,离嘴尚有一段距离。杯身倾斜,一柱清翠的茶水,注入红唇中。
闫明和鲁豹子看呆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他们面前,就听闻渊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这茶杯不脏”。
伸手便从青竹手里抢过茶杯,回身重又坐回案几后,冷漠地脸垂着,不言不语。
闫明和鲁豹子悻悻地走回椅中坐下,低声抱怨少了美人饮茶的美景欣赏,无聊的抖起脚消磨时间。
屋内又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虞青竹瞪了一眼案几后的人,茶水都没喝完就抢走杯子,实在粗鲁。
好在……这几个人并不像那个猩猩千户,没有盯着自己不停地猥琐地看,否则,她是断然不能留在这里的。
一个时辰后。衙署的门砰一声打开了。一位锦龙卫缇骑闯进来,“大人,前边儿结束了。”
“嗯,”闻渊答应一声,站起身,说道,“走吧,再入诏狱。”
青竹嚯然站起来,腿一麻,身子趔趄着又跌坐回去。“嘶,”忍着摔疼的屁股,两手使劲拍拍腿,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跟着出去了。
闻渊走得并不快。
待走到小门处,青竹已恢复正常行路。依旧是那个庭院,但她忍不住地紧张起来。
院中的守卫已撤出了一些。
大牢的门打开里面黑的如同乌漆,不见天日。
青竹收着呼吸,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听着脚步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耳朵旁边。
走过初进门的一排牢房,又下了一栋高台,好像进入了更底的一层,阴湿的气味越来越重。她心里的寒气,汩汩升腾。
好似在地下第二层,终于见到了父亲。
虞守瑞正坐在草榻上发愣。
就听一道娇脆的声音响起,“爹爹,爹爹!”
他愣住了,怎么有人唤爹爹?莫不是幻听?他急忙抬起头来。赫然看到铁栅栏牢房处。大女儿焦急的脸露出来。
“妞妞,”他猛然扑上去,不顾伤口的疼,不顾身体的弱,扑上去,牢牢地攀住栏杆,惊讶万分的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爹爹,”她的声音里藏着哽咽,“我是跟着他们进来的,不能在此多待。”
虞守瑞这才看到女儿身上的衣服,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人,他认出来是那个面具百户,不由心中一骇,“怎么,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没,没有,”虞青竹忙摆摆手,“爹爹我没事,女儿求了人,来看看爹爹,马上就走,您瞧,女儿冒充锦龙卫就是这位百户的主意。”
虞守瑞狐疑地看着身姿高挺,面上无一丝一毫表情的闻渊,他怎么会帮这个忙?
闻渊沉沉幽亮的目看着他,唇线冷漠地收紧,出言道,“若再耽搁时辰,连我也保不了她,有话快点说。”
黑曜石般的目瞥一眼虞青竹,一手背后,往旁边撤开步子留他们父女俩说话。
青竹忙看向父亲,“爹爹,快点告诉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虞守瑞还是不放心,“妞妞,你真的没被这人拿住?”
青竹有些焦急,“爹爹,真的没有,您快点说告诉我真相。”
虞守瑞稍稍放心,微叹一口气,说起来。
“妞妞,你还记得爹爹房里的蓝缎锦盒吗?爹爹之所以能这么快的被抓进来,全是因为丢失了锦盒和暗格里的东西。”
虞青竹紧紧地听着。
“你们是不是在爹爹回来之前打开过我的书房?”
“是……”虞青竹的声音有些发抖,爹爹嘱咐过书房不能打开的。
然而书房不仅打开了,还放了外人进去。
虞青竹身子哆嗦成一团。
她连呼吸都忘了。
她艰难地盯着父亲,似乎想祈求一种不一样的答案。
然而虞守瑞轻轻地点点头。
“是他们,是他们进入为父的书房,取走了一切。”
虞青竹的眼泪不知不觉涌出来。她却不知悲,也不知怒,眼泪就这么自作主张的出来了。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吴峡延恭敬有礼的态度,吴轻言谨慎小心地道歉。如闪电一样劈入她的脑海。
虞守瑞不急不缓地说着事情的原委。
早在几年前,虞守瑞就发现了吴家贪墨的罪行。一直犹豫不决,毕竟那是他世交好友。可一次偶然的聚会,有人喝醉了漏了嘴,使他震惊于吴家贪墨的银两之巨。
户部掌管一朝经济命脉。若领头人不清不净,国家危矣,社稷难撑,于是他开始搜罗吴家的罪证。好不容易取得了一些银庄的票根等证据,只待奏章呈上,奏请专职公署来调查,却在一夕之间全部丢失。
入了诏狱,虞守瑞才知道,吴家早就和吴归有勾结。吴归认了吴轻言做干妹妹,他的番子早已探明奏章和罪证所在,这才有了后来吴家兄妹的上门。
他们的出现最能使青竹一家放松警惕。
虞青竹听完了,脸色青白一片。原来有罪的是他们。却倒打一耙,反诬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虞守瑞嘶哑的嗓音问道,“你娘还好吗?”
“好,她还好,都好,爹爹不用担心,这里刑罚残酷,爹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虞青竹使劲咽下喉中酸涩。
闻渊走过来,抬手往牢内扔了一个小瓶子,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是外伤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