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费了半天力气爬起来,跪倒在地,哆哆嗦嗦说道:“小姐想知道什么,我们都说。”
“很好,”青竹长睫扬起又落下,几个开合,化去眼底清辉。
转过身来看着闻渊说道,“本大人有些饿了,找一家饭馆儿好好的招待两位姑娘。”
“是,”闻渊拱手应道。
地上的两个丫鬟见黑煞神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已先晕死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脸上被泼了水,她俩惊恐地相互抱在一起去抬头去看,是一间屋子里,虞青竹坐在靠窗的简榻上,以手支在下颌,正悠闲地看过来。
“这屋里没有别人,你们说吧,吴轻言每天都干些什么?他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平日里有哪些访客呢?”青竹慢条斯理的说道。
两个丫鬟点头如捣蒜,争先恐后地说。
吴轻言同她的庶妹们关系很不好,整日在家里颐指气使。她父亲寻了三房姨娘。要再纳那四房姨娘的时候被御史弹劾了,这才罢了手家里有三个庶妹两个庶弟,很热闹。
虞青竹非常不耐烦地听完这些事情,话风一转,“你们知不知道吴谨行要吴轻言嫁给谁?”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咬咬牙跟说道,“这本是老爷叮嘱过要保守秘密的......我家小姐要嫁的人是当今圣上。”
“哦?”青竹眉峰一挑,原来如此,“吴谨行果然有更高的打算,当今皇上可不是比琼华公子有更高的权利吗?”
“可是我家小姐却一百个不愿意,”丫鬟说道。
“因为什么呀?还想着去琼华公子那里?”
“不,不是,是因皇上已经六十多岁,年,年纪.....年纪很大了。”
“啊,吴轻言竟敢嫌弃皇上年老?实在胆大包天!嫁给皇上,是他们几辈子也享不了的福分啊。”青竹故意作声。
“是是是,”丫鬟们又开始叩头,肩膀哆哆嗦嗦如筛糠,“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是奴婢嘴臭.....”
虞青竹的目,幽幽然投在窗边的一束光上,心里叹道,既然这么老了,吴谨行为什么要送吴轻言入宫呢?他们图的什么呢?她一时想不开。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两个丫鬟实在很想离开了。
“吴轻言同那个崔青鸾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是在近一个月,我家小姐开始约崔姑娘出来。”
“每天都和她在一块?”
“是.....小姐怎么知道的?”
青竹笑一声,“你们家小言言最喜欢结交这样的达官贵人上等人家,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只是.......”
下面的话,当着这俩货就没必要说了。
吴谨行,急功近利,吴轻言最近才开始频繁接触崔家,功利性极强,怕是又有什么行动了,
“她们明日还要去凝露阁的诗画会呢。”丫鬟察言观色主动的说道。
凝露阁,公子小姐们,吟诗作对的地方。虞青竹一想到这种地方脑袋就疼,一帮子人无所事事,蔫酸倒醋,想来就令人厌烦。
可丫鬟的下一句话却令她提起了兴趣。
“我家少爷似乎对青鸾小姐格外有好感,明日听说备了大礼,要去诗会。”
“你家哪个少爷?”青竹直起身问。
“就是我家小姐的家兄。”
“吴瞎眼么?”就是那个吴峡延.....
“是,是他。”
明日这两块都去凝露阁,都在接近崔青鸾。
她低头捋了捋嵌着金丝的衣袖。不由感叹一句,“真是好衣裳啊。”张目望望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笑道,“让你们笑话了,我的身边却没有像你们这样得力的人,只一些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你们就委屈一下。”
两名丫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虞青竹喊了一句:“进来。”
房门推开那个黑面具又堵在门口,恭恭敬敬的样子,“大人有何吩咐?”
虞青竹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抬头看着他,启唇一笑说道,“能不能替我送送她们,让这两个人不要再在吴家出现了。”
两名丫鬟大惊失色,忙扑身倒地磕头求饶不止:“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虞青竹叹一口气说道:“没有办法,今日我问你们的事情不能传出去,要是传出去,吴轻言他们不就对我生了警惕之心了吗?”
扬目看着闻渊说道,“不要弄死了她们,就送到别处吧,离开京城也行。”
“是,”闻渊答应。
两名丫鬟被塞了嘴,拖了出去。
青竹摸着饿扁的肚皮,无奈地叹一口气,真要去凝露阁么,可若不去,怎么接近他们?
想想那些所谓诗会,整个头皮发麻。
不觉秀美蹙起,水眸迷离,淡淡笼罩在金色的光束里,如玉般的肌肤近乎透明。很美。
闻渊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今日没穿东厂的衣裳,以这样的容貌行走于前,若让东厂的番子们看到会很危险的,他日后再去东厂,那些人定对她藏了龌龊心思。
青竹感觉到他的目光,皱起眉头,扬起如羽长睫,问:“你盯着我看做什么?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闻渊略垂下眼眸,说道:”回大人话已经进展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是差多少?”
“是属下定当尽心尽力。”
“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务必要把那几个官员的起居摸清楚。”青竹皱眉,白皙的皮肤沟壑明显。
闻渊立声道,“大人放心,过了明日就可以了。”
必须得快啊,不然吴归会起疑心。
虞青竹向他身后看去,只他一个人站在门口,问道:“其他人呢?就你们三个整天跟着我是盯着我吗?”
闻渊顿了一顿,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大人,您今日穿的是女装,不能在他们面前露脸,属下特意让他们退下了。”
虞青竹想到自己女子的身份只有眼前这个黑煞神和他后面那两个跟班知道。
可今天本是派了他们去做事,没想到他们会跟来。“本大人今日出来是私事,又没让你们跟着,若不是你那些番子们也不会出现。”
“大人,您现在是千户,每日的行踪吴归他们都盯着。”
虞青竹缓缓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
他身上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
脸色不由一红,后退一步,轻咳一声,掩去窘态,朗声说道,“你刚才直呼督公的姓名,不怕被番子们听到,给你个小鞋穿穿?”
闻渊却抬目,幽深的目透过面具望进她眸中,长身挺近一步。
青竹皱眉,不得已又往后退一步。
“我不是吴归的人,”闻渊柔声说道。
声音沙哑,磁性,很好听。
虞青竹咬咬牙,板起脸来,“你不是吴归的人,真是巧舌如簧,你不是吴归的人,为何那个雨夜这么勤勉地去抓我父亲?”
闻渊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在自己面前总是能轻易地掀起怒火。
闻渊缓缓垂下眼眸,说道:“所以,如今跟着你,岂不正好?总好过跟在吴归身边。”
“这么说,你承认了......”
“没有,”闻渊断然接口,淡淡然说道:“我不是他的人,现在,我是你的人。”
“什么?!”
看到青竹的惊骇,闻渊一笑,说道,“就看大人把我们往哪里带了,是往光明,还是黑暗......”
看他此刻嬉皮笑脸的样子,青竹压下眉头。
想起那个雨夜,止不住的难受起来。雷霆交加,大雨倾盆,父亲和母亲无助地挣扎,这些魔掌一个一个地伸向他们,伸向他们本来平静祥和的一家。
往昔看似寻常的安详,早已沁入心间,成就她生命的力量。
可是,此刻,却都消失了。
她手痉挛地揪着胸前的衣襟,身子踉踉跄跄后退,跌倒在简榻上。
“大人,您没事吧?”闻渊抢上一步,皱眉探问。
低垂着眼眸的虞青竹眼神落到她穿着的蛇信翘头靴上,那个雨夜他仿佛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一只靴子,他抢了一个人的剑,一个人的刀。哦,是他,后来有个人在后面拿着自己的胳膊杀了两名番子,依稀间是有双一模一样的靴子的。难道真的是他,他既然敢杀番子,说不定真的不是吴归的人。
青竹摆摆手,不愿接口。
“大人明日要去凝露阁吗?”闻渊突然说道。
虞青竹忽地抬起眼眸看着他,“你有何意见?”
闻渊看着她,说道,“大人此时去凝露阁不妥。”
“怎么个不妥法,”青竹耐着性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大人若突然出现在凝露阁吴家兄妹身边,吴归立刻就能知道您的意图,吴家只会对您倍加警惕,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那依你之见呢?”
青竹看起来很烦躁。
闻渊唇角却露出笑意。
她虽暴躁,看起来对自己很坏,可她能听懂他的话。
她瘦瘦弱弱的一个女子,在努力挣扎,她在这堆泥潭里什么都不清楚,可是她在努力地摸索一条路,为自己的家人撑腰,她这样一个女子,善良仁义,应该被好好的呵护。
“大人何不绕开他们,去查他们身边的人。”闻渊说道。
“把话一次说清楚!”青竹瞪他一眼。
“吴家兄妹最近与崔青鸾走的很近,崔青鸾是崔首辅的嫡千金。我们……大人不如就从崔青鸾身上着手吧。”
青竹没有应声。
但是看出来她在静静的思考,她听进去。
闻渊束手站在门旁也不再说话。
“还不快给本大人准备饭?”青竹忽抬眉,两手捂在饿扁的肚子上。
闻渊退出门外,吩咐他的人去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