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熔岩上空再次传来那苍老的声音,似也透着一丝疲惫?
枪声随之停歇,没有惨叫,也没有反抗。
弹片倾泻下去,可那个猩红色的身影,依然毫发无伤。巨刃未动,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带着些微的茫然与疑惑。
底下的叶欢却满是心伤,他颤声问道:“先生?是你吗?”
没有回应。
“是你吗?先生!”哭声撕心裂肺。
上空微微叹息:“孩子,如果你最终不用死,那就是你的造化,这心法,也就送给你了……”
“什么狗屁心法!什么叫送给我!什么叫我的造化!又什么叫如果我最终不用死!”叶欢涕泪滂沱,恨恨大叫,“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真相,一定会伤到你。”
“真相?还有真相?能有什么真相!”悲恸的少年狂声大吼,忽然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叶欢双目赤红,手指向猩红战甲,道:“她有病!我现在知道了,她一定有病!她这是精神分裂,双重人格,按我们村里面的说法,这种病无药可治!”
上空沉默以对。
“但你们是什么人?我从未听说过像你们这么厉害的人!你们自然有别的办法,哪怕这办法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多么的丧尽天良!反正你们都有办法!我说得对吗!”
“那,你认为是什么办法?”
“这些天,你一直在给她配药,煲给她吃,但最重要的这味药,其实是我!所谓的心法,就是激发药效的药引子!什么千年一遇的天才!全部都是骗人的!你们把我捆在石洞里,就是要在她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给她当药吃!你们都是骗子!食人魔——”声音悲愤,几乎要将喉咙撕破,泣着血,含着泪!
“聪明的孩子!虽然你说得并不全对,却也不愧为那个人的后代,可惜了。”那个苍老的声音轻叹道,“真相对你太残忍。如果你真的不用死,还是跟他们一样,忘了吧。”
忘了吧……
此声过后,悲愤到几乎崩溃的少年陡然晕阙,无声无息。
岩浆缓慢地翻滚,浓烟袅袅,而那个猩红色的身影,却始终未再燃烧。
沉静无比。
……
叶苏越来越瘦,越来越瘦,直到身体虬结成一团,连珊瑚甲质也无法依附。
一生的经历如同白驹过隙,浮光掠影般地展开。从出生到成长,每一瞬间的情感都得以再次体验,感觉飞快,却又非常具体。这就是要死了吗?从未见过的母亲,不学无术的父亲,或熟悉或陌生的脸颊,很多很多,花公子、强森、李林、皮特、叶华、托马斯、丽……
转瞬之间画面再变,一副猩红战甲、一把血色巨刃,看不见脸颊轮廓,却感受得到温柔的笑意。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根本不受控制,难道自己的命都没了,还要跟她拥抱?
“我操你……啊……”
叶苏几乎是用灵魂骂出了这话,然后,便轻了,便黑了。
“咦……”上空出现了半声惊疑。
叶苏的血液从心脏涌出,却没有一滴滑落。他的身体逐渐干瘪,生机已逝,可血液却依然活跃,仿佛在自主地游走,顺着巨刃流向她的那一头。
女子的神情变幻不定,时而蹙眉坚定,时而恍惚茫然,唯独她的身体,恒久稳定,她握刀的手,也始终如一。血液浸染了双手,沿着双臂,继续向更深的地方侵入……
伴随着丰沛的血液流转,生机如同实质,由巨刃的一头流向了另外一头。只是这非同寻常的效果,却让上空观望的那个老人震惊莫名!
这个珊瑚人的血液,为何生机竟比叶欢还要浓郁得多?刚刚叶欢叫他叔叔,难道他也是那个人的后代?那个人,竟还有如此纯血的后代?为何这样天资横溢的人物,却是一个重度变异的珊瑚人?
这样的人物以前不曾崛起,今后自然再无可能了。他的变异,也是因为强大的生机而引起的吗?或许作为一个严重变异的珊瑚人,这样死了也未尝不好。当然更重要的是,叶欢那孩子……总归是不用死了吧?
纵然经历过无数世事,老人对叶欢,也始终抱有歉意。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天资卓绝的孩子,不希望他就此夭折。难道是因为离开了冷酷的院里,自己也变得多愁善感了?那这一次出来,到底是为了小姐,还是为了散心?如果现在要收心,是不是应该杀了这孩子?
他摇了摇头,各种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将视线重新投向女子。
……
如同枯木迎春,战甲重新闪耀,却不再是单纯的冷冽,菱角没那么分明,颜色也变得温和了几分?
终有那么一刻,在猩红战甲看不到的下面,肤色由霜白变得红润,肢体由僵硬变得柔软,仿若某一层隔阂被刺破了,心底里的冷傲与温情开始互为交融。
她闭上眼,再静静地睁开,看到了岩壁上凝固的山猪,疑惑?悲伤?惘然?困苦?许多情绪不一而足。
“小黑……”她轻吟道。
猩红战甲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白衣飘飘,悬浮半空。她的面容好像十分清晰,却又不容易记住,唯一能够落在人心底的,便是一个“美”字。
血色巨刃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泓清水般的长剑,上面不见一丝被血液浸染的痕迹,剑的那一头却依然停留在叶苏那干瘪的胸中。
她认真看向眼前的珊瑚人,凝视了很久,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仿佛铭心刻骨,却不知从何而来?那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惆怅。
是因为,我用了你血吗?她淡淡地想。
她不喜欢这种毫无道理的惆怅,她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珊瑚人,无关美丑。忽然,她好像听到了些什么?凝着眉,喃喃道:“你……操……我?”
她无比恶心地摇了摇头,简直难以启齿。蓦然之间,她想到了自己体内那些生机勃勃的血液,一股难以言述的恶心感油然而上。终于,她再忍不住,蹙额说道:“那……就还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