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敏锐的感觉到,今天京城如此堂而皇之的刺杀绝不是一个意外。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干系到朝堂,她并不想让聆清阁的出现,把这潭水搅的更浑。
摸了摸胸口挂着的黑色石头,触手微凉,心下略略安定,脑海中闪过今日那个白衣少年,不自觉的浅浅一笑。抵不住一日来的困乏,沉沉睡去。
“你说是谁?”天元帝正是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之时,听见大内管传话,笔势一顿,一幅好字就这么糟蹋了。
“回陛下,是堇公主前来求见。”大内官不急不缓,弯曲着背脊,在桌侧回话。
“快让她进来。”十一可从没这样正儿八经的求见过他,今儿可是头一回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堇公主还请快进去吧“王大海低眉顺眼,粉白的面庞还带着点羞涩。
郁晗昔点了点头,将青草留在门外,整了整裙摆,迈过那朱红色的门槛。
“十一参见皇上。”正要跪下行礼,天元帝一把托起她的胳膊,薄唇紧抿,眉头紧锁,“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今天这小十一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要走?”
郁晗昔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想出宫。”
“你不怕走了,云庐被户部那老头拆了?”郁恒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宫墙,很高,也很远。
“有皇兄你在,他不敢。”低着头,盯着郁恒刚刚写废了的纸,神色确是空空的。
“烬知道吗?”
“还没说,也不敢。”女孩绞着手,带着点不安。
“皇祖母呢?”
“过会去请安。”
“那我呢?”郁恒转过身,温润如水的的眼眸中,神色微动,隐有不舍。
“给您备了酒,都在树下埋着,以后不用让三皇兄来偷了,怪不好意思的。”郁晗昔低着头,撇了撇嘴。
“咳,都想好了?”
“嗯。”
“什么时候回家?”
“想你们了就回来。”
“好,把昊木给你寻来的黑石头带好。”
“嗯。”
“出门在外,别动手。”
“好。”
絮絮叨叨,好像有叮嘱不完的话,郁晗昔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离愁。
晚宴过后,全程黑脸的郁烬背手走在前头,青草被这低气压吓得缩在郁晗昔身后,郁晗昔见状,偷偷给她摆摆手,让她不用跟着回去便罢。
郁晗昔一声不吭的跟在郁烬后头,低着脑袋,盯着地上,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哎呦,皇兄你怎么突然就停下了”女孩撅着嘴,揉了揉被撞疼的脑袋,还有点不高兴。
郁烬被她这一撞,赶紧扭过头来,黑着脸给她揉揉脑袋。下手还故意有点重,疼的郁晗昔龇牙咧嘴的。“别揉了,疼死了。”赶紧把他推开。
这么一闹,郁烬脸色缓和了许多。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在红墙黄瓦的宫道上,夜色沉沉,把二人的影子拉的格外的长。
“想好去哪了吗?”郁烬喑哑的开口打破刚刚的沉默。
“嗯,想到处看看,云游四方。”提起这个,女孩的眼睛晶晶发亮,眼里仿佛已有了浪迹天涯的潇洒纵情的画面。
郁烬看着女孩的眸子,忍不住叹息,“把人都带上,明白吗?”
提及于此,女孩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那可是绝佳的人选,不过这人现在还不能和三皇兄说,指不定哪天就消失在街头巷角了。
“十一明白。”忍不住撇撇嘴。
郁烬使劲揉了揉女孩的脑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女孩一时错愕,手都不知道放哪。
“谁保护你我都不放心,就算你聆清阁天大的本事,我也不放心。”
“那行,我跟着你出征,反正浪迹天涯,在哪浪不是浪。”郁晗昔眼珠一转,心计上来。
“你是真的傻吗,战场比这江湖还危险,更何况,你身上的咒还没解开。”说着声音渐低,女孩神色黯了黯,转而轻轻拍了拍郁烬宽厚的背脊,“我不是还有你们吗?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靠山,我十一哪里不能横着走。”
“只要你不动手就行。”郁烬被她这一打趣,快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与郁烬告别后,回到云庐,唤来青草和嬷嬷,交代了一些事情。
夜深,郁晗昔的屋子里灯还亮着,女孩坐在廊前抬头望着几根冒出屋檐的茅草,“娘亲,我要去看看您的江湖。”说罢,莞尔一笑,甜甜的笑容透着依恋,还有深深地不舍。
几月后,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在京城郊外。
郁晗昔是在城郊的破庙发现陆游的,正蹲坐在庙门槛上,手里握着一个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蘸着前面的白粥。哪还有那天白衣翩翩白玉公子的模样,虽是粗布麻服,眼神却愈发的晶晶发亮,丝毫不见落魄的神情。
见到郁晗昔,陆游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来这?”
“怎么,这破庙只许你进得,我就不行了吗?”说罢,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我饿了。”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在少年面前,少年咧开嘴哈哈肆意大笑,笑着掰下一半的馒头递给女孩,又轻轻将地上的粥碗往女孩那推了推。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铺洒在二人的眉眼间,发梢上,暖暖的。呵,天凉好个秋!
有时候,默契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甚至不需要时间去培养,一个眼神触碰,便知晓对方传递的意思,郁晗昔和陆游便是这般。
此时正远坊正是热闹时候,门厅招摇的挂着鲜红骰子造型的灯笼,踏门而入,人声鼎沸,呼喝叫喊声不绝于耳,边角一桌拥聚的人格外多,中间的少年正高兴的往怀里扒拉着白花花的银两,胳膊肘拱了拱一旁的女孩,白净的脸上泛着兴奋的潮红,“昔儿,你可真厉害。”
女孩不动声色,瞄了一眼赌桌,闭眼细听着色盅,待得那歪眉斜眼的庄家“买大买小,买定离手。”话音刚落,女孩拦住陆游还在使劲扒拉银两的手,“买大!”女孩音色清亮,却掷地有声。
不出意外,二人赢得盆满钵满。
京城上下赌坊,不是没有人对这俩人动过心思,什么手段都试过了,没办法,不管用啊。
打又打不过那个白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小子,脑子又动不过那个小丫头,想黑吃黑,这俩人比谁都精通。
有的赌坊把情报汇报给上头的主子,也不知道这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上头给的口信是,惹不得,找上哪家赌坊只能自认倒霉。
一时间,京城赌坊门可罗雀,比起朝廷之前严令整肃管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