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听了宝玉的话,当即就笑了:“吆,你看这孩子多懂事,知道逗姨妈开心了。行,改天你寻个福窑,姨妈给你投钱,咱们赚大钱,发大财。”
宝玉知道薛姨妈不会相信,就是他自己,突然听到一个十三四的孩子说什么会寻龙点穴的本事也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是失心疯犯了,当下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道:
“姨妈,你不知道,我前些年在街上遇到过一个癞头和尚。那和尚说他昔年曾在江南游历,扬州、金陵都去过,是个有能耐的,还说只有遇到有缘之人才会出手指点迷津。
见了我,非说和我有缘,也不知他看我哪里和他有缘,还要了我的玉去看了半天,最后教了我一套口诀,说是寻矿探矿的秘诀,百试百灵,信誓旦旦的说将来必有大用。
当时还好奇,偷偷出去玩耍,看了几个窑口,按照那口诀一对,果真对路。
只是那时我想,我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哥,难道还要靠给人去找矿为生不成,那岂不是丢了我国公府的脸面?口诀是记下了,却自那就把这事丢在脑后,给淡忘了。
昨天出门听人说起挖矿能赚大钱,才又记起这事。这才明白小时候想法可笑,不给人家找矿,可以给自家找啊,自家找矿自家挖就是了,如此看来,那和尚竟没骗我,果真有用。
我就想着有没有那种人家不要的或者是要转手的废窑口,用我这本事过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好的矿脉,若果然有,就买下来,岂不是一笔稳定的财源。
我跟太太说起这事,太太觉得这事可以做。但念及我年纪还小,外边经商的事情不太懂,而姨妈家是多年的皇商,经验丰富,因此寻思着找姨妈商量,看看是不是和姨妈家的商号一起合股来做这件事。”
薛姨妈听宝玉一说这事,关注点却不在挖煤上,反而问起宝玉那癞头和尚的事来:“宝玉,你且说说那癞头和尚长得什么样貌?”
宝玉心中一笑,就知道你会关心这个。
话说这癞头和尚是红楼中的一个奇人,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就是由他和那跛足道人作法变成一块通灵宝玉,携入温柔富贵乡中。
癞头和尚把通灵宝玉交给警幻仙姑,再由神瑛侍者夹带这块玉石投胎转世,于是就有了衔玉而生的男主角贾宝玉。
这顽石亲眼见证了贾府由盛转衰的过程,记录下“金陵十二钗”的传奇,才有了《石头记这部书。
这癞头和尚还与黛玉、宝钗先后有过交联。
林黛玉自幼体弱多病,四处寻医问药总不见效,在她三岁时,癞头和尚上门要度化她出家。林黛玉的父母自是不让宝贝女儿出家,癞头和尚就留下一句忠告:
“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料此一世。”按曹公的原意,林黛玉眼泪的容量就是她生命的长度,随意落泪就是挥霍生命。
只是林家人拿癞头和尚的话当疯言疯语,自是不予采纳,对他也没好感,没好印象。
但对薛家而言就不一样了。
薛宝钗从胎里带来一股热毒,无药可医,癞头和尚给了她一个海上方,配制成“冷香丸”,能有效控制病情。另外,癞头和尚还送给宝钗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让她錾在金器上,这便是后来宝钗金锁的来历。
按黄金莺儿所说,金锁上的字和通灵宝玉上的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倒是一对儿,这件奇事后来被贾府和薛家的人当做“金玉良缘”来宣传。
癞头和尚对薛家做出的卓越贡献,让薛姨妈将其作为神仙一样的人物看待,如今听宝玉说起,岂有不关心之理。
宝玉如愿引起薛姨妈的注意,便向薛姨妈描述了一番那癞头和尚的样貌,无非是破衣烂衫、体格魁伟、最明显的标志便是头顶长满恶心人的癞头疮,有诗为证:
“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
薛姨妈听完宝玉的描述,跟自己以前见过的那癞头和尚一对比,又加上宝玉说那和尚曾去金陵游历过,深信这和尚便是那和尚。
本来她对宝玉说的寻矿的本事是不信的,这会儿加上这和尚的加成,竟是十成信了成。
薛姨妈便道:“如此说来,这和尚我也曾见过的,你姐姐小时候有个咳嗽的毛病,吃了多少药总不见好,后来便是这和尚给了个方儿,费了两年功夫,配成了冷香丸,每年吃一粒便不再犯,端的是神奇。
那和尚还送给宝钗两句话,说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让錾在金器上,可保一世平安,幸福。我便让人给打了一副金锁,到现在一直带着呢。”
正说着话,恰好薛蟠从前院过来,听薛姨妈说什么和尚、金锁的,便道:
“妈妈说的是,那和尚是个有本事的,就是给开的方儿太麻烦了些,害我找了两年才凑齐了所有配料,但凡有一样不凑巧,这冷香丸可就配不出来了。
好在都凑齐了,药也是好药,果真有奇效,不枉了我一番折腾。
哎,这好好地怎么说起这和尚来了?“
宝玉便将刚才的话又告诉了一遍,薛蟠惊奇道:“怎么这么巧,让你也遇上了他,还学了本事?你这本事肯定厉害,我看这事做的。妈妈,就让我和宝兄弟一起做这事吧,我们上山寻矿去。”
这薛蟠大小就喜欢斗鸡走马,游山玩水,是个最待不住的人,听宝玉一说当即便起了出去游玩之心,也不顾天寒地冻,就要和宝玉出去探矿玩去。
薛姨妈嗔道:“你就知道游玩,事情还没个计较你就去寻矿,西山那么大,你去哪里寻去。
且待我让人请木店的掌柜来一趟,他这些年跟那些驼户、矿东打交道不少,必定知道哪里有合适的窑口,到时候有个方向才好去看不是。
只是这天这么冷,山里只怕更冷,宝玉你这小人儿如何受得了。”
宝玉道:“这没问题,趁着现在还没下雪,地面还没封冻,这几天就去走一趟是最好。要不然等过几天下了雪,西北风刮起来,那才是真冷。”
薛姨妈便打发人去请木店的掌柜,宝玉和王夫人也先告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