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此前他的太子哥哥,子凭母贵,十五岁便已被立为太子。
他自幼即聪慧好学,文武兼备,不仅精通诸子百家经典、历代诗词,而且熟练弓马骑射;长成后代皇帝祭祀,并数次在太上皇北征草原时留京监国,治绩不俗,在朝野内外颇具令名,曾深得太上皇喜爱。
然而即便如此,仍然因为表现太过抢眼,太过强势,被太上皇认为“俨然二帝矣”,所谓“双悬日月照乾坤”,被太上皇找理由废了太子位。
但太上皇实在太喜欢太子,此后又再次复立,可此时的太上皇看太子的任何行为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的,这也导致了太子的再次被废,此后太子便被幽禁,最终郁闷而死。
太子死后,太上皇又想起太子的好来,深深自责,便将皇太孙接进宫中,由当时的皇后、太子生母、今日的皇太后亲自抚养,对皇太孙更是极尽宠爱,年纪轻轻便已经封了敦恭郡王,只要太上皇在,今后加封亲王亦不过是反掌事尔。
······
太上皇对太子的喜爱,从另一件事上也能看得出来。
太子在第二次被废前,心情一直不好,曾有一段时间疯狂迷恋一烟花女子名兰君者,为其赎身,养在府外,时常暗中出府偷会。
但纸里包不住火,此事被太子妃知晓,引起太子妃的不满。
太子妃是太子的表妹,皇后的侄女,遂将此事哭诉于皇后,惹得皇后大怒,其时熙正帝对复立的太子一直各种不满,这个时候,储君若是再传出这种丑闻,后果不堪设想,太子不得不断绝了与兰君的联系。
但太子总归心里放不下此事,安排心腹暗中照顾。此后不久太子便得知兰君竟已是珠胎暗结,有了身孕。
太子闻信,忧喜交加,他知道他固然放不下此事,太子妃和皇后也放不下,若被他们得知此事,兰君和孩子恐怕都会性命难保。
为了保护兰君母子,太子便将兰君转移到一个养生堂秘密安置。
此后数月,兰君在养生堂产下一个女婴,她本人却因难产而亡,当然真实死因无人知晓,女婴则被养生堂当做孤儿收养。
得到消息的太子很伤心,但他无能为力,这个孩子如此出身,又是女婴,注定难以进入皇家门庭,便委托贾敬处理此事。
其时贾敬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深受太子信任,对此事自然义不容辞。
他先是找了一个来自江南,为人老实本分,受贾家恩荫才在工部营缮司当了个营缮郎的小官,名叫秦业的,其人五十多岁,夫人早亡,无儿无女。
由秦业出面,向养生堂抱养了这个女婴,取名可儿,这便是后来的秦可卿了。
为让太子放心,贾敬主动提出,自己有个刚一岁多的嫡孙名为贾蓉的,愿与这可儿结为娃娃亲,等两人一到适婚年龄,即将可儿迎娶进宁国府。
贾敬只有贾珍一个嫡子,贾珍又只有贾蓉一个,将来贾蓉必是宁国府的承爵人,迎娶了可儿,这可儿将来自然便是宁国府的大妇,如此可保可儿一生无忧。
太子对贾敬如此安排极为满意,从此对贾敬越加倚重、信赖,贾家也被认为是太子的重要臂膀。
贾家荣宁二府是武勋世家的领头羊,其时贾代善、贾代化都已过世,而贾敬的态度被解读为荣宁二府的站队,影响了大批武勋家族对太子的支持。
然而不久后太子却被熙正帝二次废黜并幽禁,大批官员丢官罢职,有的还被抄家拿问。
贾敬作为太子心腹,自然也不能幸免,只是熙正帝念其父贾代化功勋卓著,只是将其免官除爵,让贾珍提前降等承袭了三品威烈将军的爵位。
贾敬经此打击,已是心灰意冷,后来太子的死讯传来,他竟突然看透了人生,从此对家中人、事一概撒手不管,去城外玄真道观,每日里烧汞炼丹,问道求长生去了。
而太子被废,在对太子的调查中,兰君母女的事也被翻了出来。但其时兰君已死,而可儿无论如何都是皇家血脉,如何处理,成了一个大难题。
无奈,此事被秘密报到熙正帝那里,熙正帝也大为头痛,毕竟这是皇家丑闻,不宜宣扬,最后还是认可了贾敬的处理方法,而这也从侧面给贾敬加了分,使宁国府躲过了第一次大劫。
太子死后,熙正帝偶然想起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女,便授意大明宫总管太监戴全暗中派人照料可儿的生活起居、饮食礼仪,算是补偿一点对太子的歉疚之情。
也正是因此,秦可卿虽不如真正的公主郡主那样显赫,但也得以自幼便生活的金尊玉贵,即便后来进了宁国府,宫里的供给也一直没有断过。
此事虽然在皇帝的严令下,各方都表示要守口如瓶,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此事便传得满朝皆知,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没人说出口罢了。
但对于太子妃和后来被封为敦恭郡王的太子嫡子而言,这却被认为是一个耻辱,恨不得将其立刻处死,挫骨扬灰以消除耻辱的印记,只是碍于皇帝,不敢有所动作而已。
而太上皇经历过两次废立太子之后,再也不愿提起立储之事,朝中大臣也明白皇帝的心思,从此竟无一人建言立储,直到皇帝中风病倒。
······
如今,太上皇和隆祯帝双日当空,隆祯帝又过早的动作,引起太上皇的反感,太上皇的心中还真恨不得废掉他。
但当年两废太子带给他的心痛如今还时时萦绕在心,教训深刻,现在如何敢再轻言废立,故而虽严词训斥,大权尽收,使朝野上下皆知他的态度,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把隆祯帝留在了皇帝宝座上,当了个摆设。
但这只是太上皇的想法,他打压皇帝的举动落在各方人眼中,却另有不同的解读,大多数人都联想到了此前太子的悲惨命运,为隆祯帝的地位和未来捏一把汗。
而对忠顺亲王及他的支持者来说,这却让他们重新看到了登顶的希望。
故太子旧例在前,新君地位难保,而且前期过激的动作引起群臣反对,在朝中支持者寡,设若太上皇废帝,自然是他的机会最大;
即便太上皇容忍了隆祯帝,但只要太上皇还在一日,隆祯帝便不敢在明面上培养自己的势力,朝中大臣也不会有人去捧他的臭脚。
而太上皇年老且病,还要紧抓大权不放,夙夜忧心,必然难以寿永。一旦太上皇龙驭宾天,隆祯帝必将难以驾驭朝政,他只要在此前精心经营,得到大多数朝臣的支持,到时候不是不能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