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超识相,省了宝玉的麻烦,两人一问一答,宝玉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并卵,潘超所知道的并不多,比杜忠德所说更详细一些而已,倒是他说的吴亮的那封手书引起了宝玉的兴趣。
让两个老卒上前一阵乱搜,潘家叔侄身上的零零碎碎便全被翻了出来,碎银子、金豆子、几串铜钱、一把银票,还有什么鼻烟壶、扳指、核桃,甚至还有女人的香囊、助兴的神油等。
看着这些东西,宝玉忍不住要叫潘超散财老童子了,每次都给自己送银票,第一次一百两,这一次宝玉点了点,整整三百两。
宝玉取走了银票和那封手书,把鼻烟壶给了杜忠德,扳指给了李沅,剩下的便让众人分了。
既然大家跟着你做事情,就得让他们有好处才行,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无关乎时代,也无关乎道德,只关乎人性。
潘超这时候倒有一些害怕了,心里暗暗埋怨裘良,你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不都是用完了就要销毁的吗,你怎么就留在我手中了呢?现在倒好,被贾家人得了去。
他并不怕宝玉拿去兴风作雨,他是怕吴亮知道了此事,到时候对自己不满,那样不但自己前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他要是一怒之下要追究自己,那可就完了。
要知道吴亮可是左都御史,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都在他手下当差,满京城里的泼皮闲汉、无赖混混都拿他当祖宗,他要收拾自家叔侄,还不跟喝凉水一样简单?
宝玉看完了吴亮的手书,又细细问了书的来历,看着上边吴亮的私印,不禁点了点头,上门送弹药,还是上好的弹药,笑纳了。
贴身收好吴亮的手书,宝玉又问他马帮的人现在什么情况,潘超据实回答:“原本在都察院里,昨天都已经转到中城兵马司,由裘总指挥使的直系人马看守着。这帮人都是一帮怂货,还没用刑呢,就全都招了。”
宝玉闻言忙问道:“都招了些什么?”
潘超想了想道:“无非就是都到过哪些地方,给什么人驮过货,打劫过哪些人等。
真看不出一帮怂货在草原上倒挺狠,不但打劫客商,还打劫官府,这都能理解,可他们还打劫同行,遇到其他马贼比遇见仇人还狠,因此那匪首才得了个“玉罗刹”的匪号,可惜让那玉罗刹给跑了···”
说到这里,潘超看向宝玉,尴尬的笑了笑,见宝玉并没有不快的意思,只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便接着道:
“据说这玉罗刹美若天仙,却武艺高强,心如蛇蝎,杀人不眨眼。
他的人说这次来京城就是来找贵府的,只是她还有个快死的残废老爹,领着一批人还在后边,要等他来。这会儿跑了玉罗刹,打草惊蛇,只怕她老子也不好抓了。”
说完,讨好的看看宝玉,你看,我啥都说了,这态度,可以吧?
宝玉见再问不出其他的东西来,也便做罢,正准备转身离去,又记起一件事来,道:“我问你,你平时欺行霸市赚的黑心钱,必定还要孝敬其他人吧。除了眼前这两位,还有哪些人?”
杜忠德和李沅尴尬的对望一眼,陪笑道:“二爷想知道这些事还不简单,我来说吧。”
宝玉摇了摇头,对两人道:“别,让他说,你俩听着,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说谎?”
两人只好闭嘴,那潘超却苦着脸道:“二爷放心,我命都在您手里捏着呢,哪里敢骗您?保证说的都是真话。”
心里暗暗腹诽,我根本懒得骗你,也没必要骗你,还得费脑子编,还得怕你看出来,多麻烦。这样就是都让你知道了又如何,只要让老子混过这一关就好。
又换上一副笑脸,笑着道:“二爷别看我们好像赚了些钱,可这些钱真没多少是我们自己的,大多数都拿去孝敬那些巡城御史了,连指挥使大人都没得到多少。我们是白担了不少的骂名。”
说完讨好的看了杜忠德和李沅一眼,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没出卖你们啊。
杜忠德却冷哼一声,道:“那些酸柿子可花不起这些钱!”
潘超急忙接口道:“二爷,我还没说完呢。那些巡城御史拿了这些钱也不是全都自己花,其实大部分都要交给吴大人,吴亮吴大人。”
嗯?宝玉这下来了兴趣,吴亮是什么人,都察院左都御史。
都察院是专职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而左都御史为督察员主管,掌院事。
可如今吴亮自己竟指使巡城御史,勾结地痞无赖,欺行霸市,从中谋利。此时若是查实,便可将吴亮拉下马,再踏上一只脚,使其永无翻身之日。
可既然吴亮是左都御史,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这肯定不可能,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这说明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绝不是只为了给自己敛财。
什么理由呢?联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和刚才潘超的交代,宝玉隐隐明白了,果然,政治和经济是分不开的。
再想起前几天王短腿说的什么煤霸、水霸、菜霸等等,估计也和他分不开。
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加上贾母临走时的从容,提前安排的三百老卒,宝玉在心里大体勾画出了一个局中局、计中计的剧本。
只是细想下来,宝玉并不看好这个剧本的发展,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验证他的想法,然后看看能不能用手中的素材,去影响接下来的剧本,获得做大的收益。
于是吩咐杜忠德和李沅两人继续审问潘家叔侄,重点是如何与巡城御史勾结害民的事,越详细越好。
潘超真是醉了,这少年难道不知道贾家就要完了,还在揪着这些事不放,有用吗?但他还不敢不配合,再说了,反正前边那么多都已经说了,也不差再多说点儿。
从潘超开始说第一句话时,就有人在旁边负责记录口供,一板一眼的。等潘超口干舌燥的说完,已经记了一大摞纸了,居然还让他签字画押,潘超也是无奈,反正都是瞎忙活,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