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躲。”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魔咒,把盛知夏从现在拖回过去,又从过去丢回现在,将她美好的初恋打回了原形。
她正跟眼前的男人呼吸相闻,在昏暗的灯光下坦诚相见、大汗淋漓,因为离得近,她看不清他此时的眼神,是不是也有曾经的星光熠熠。
然而,盛知夏已经不想再看清他的眼神了,她少时的初恋此刻在亲吻一个陌生的女孩,也对她说着同样的话不准躲。
很不幸,她的灵魂附在这个女孩的身体里。
多可笑,美好的记忆,亲手毁在她自己的手里。
“咝”直到舌头上传来痛感,盛知夏慌忙要退开,却已经晚了。
陆慕辰像是捕食的猎人,闻到了她唇上的血腥味,开始大肆攻城略地,他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将盛知夏抱离了床上,往前走了几步,抵在了透明的落地窗上。
凶狠,狂躁,陆慕辰像是要钻进她的骨血,让她永远永远别忘记他的力道和热度。
盛知夏背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承受着陆慕辰的暴力,听着暗夜里彼此的喘,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嗓子却干得不行,她像是个哑巴,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
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堵在盛知夏的嗓子眼,是她有生之年绝不会再喊出来的名字,她死死地死死地将它留在了喉咙深处。
“嗯……”破碎的喘偶尔漏出一两声。
窗外就是一整条灵犀河,盛知夏知道,一回头就能看见她死去的地方,就在灵犀河的那一头。
烈火焚烧的最后,陆慕辰咬住了她的脖子,头埋在她的发间,久久没松开。
陆慕辰正面对着她,便是正面对着窗外的灵犀河,他在她骨灰入海的地方强上过女人,在她丧命的地方还是和女人尽情翻覆,陆慕辰就这么喜欢踩着她的尸骨和疼痛生活?
一场情爱过后,盛知夏的身体精疲力竭,精神却活了过来,她的手无意识地搂着陆慕辰的背,头靠着冰冷的玻璃,她会让陆慕辰付出代价的,总有一天,她也要让他尝尝痛楚的滋味……
她已经死了,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孩子,为什么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行凶的刽子手也好,看热闹的帮凶也罢,她都一一记下了。死而复生的女人,心里只有恨,她和厉鬼没有分别,不过是多了一副完美的身体。
为了复仇,她什么都可以做!
几分钟后,陆慕辰松开了她,盛知夏双腿发抖,慢慢滑坐在地上。
窗外的星光打在她的身上,她沉在自己朦胧的影子里,还是没有力气站起身。
而陆慕辰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径自走到了一旁,点了一支烟。
从前的陆慕辰是不抽烟的,他也很讨厌烟味,现在他熟练地吞云吐雾。
盛知夏盯着他抽烟的动作,只看到昏暗中一团团升起的白色烟雾,挡住了陆慕辰的脸,不知道他此刻是餍足还是不耐。
因为知道会来陪陆慕辰,盛知夏早早地吃过了避孕药,尽管陆慕辰还是没有做任何措施,但是应该怀孕的风险不大。
让盛知夏觉得恶心的是,陆慕辰在上每一个女人的时候都不戴吗?
她不只是怕怀孕,她更怕得病毕竟陆慕辰现在已经这么脏了,谁知道他都在和什么样的女人睡。她无意撞上陆慕辰的枪口,就有了今天这样的场面,别的女人呢?
那些排着队想上他的床的女人何其多,他又怎么会片叶不沾身?
爱已经做完了,房间里留下了不可描述的味道,盛知夏不清楚陆慕辰还要沉默多久,可她却不想继续看到他,更不愿长久地跟他呆在一起。
她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开口道:“陆少,我的诚意您还算满意吗?如果陆少满意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陆慕辰偏头朝她扫了过来,才做完运动的声音格外低哑性感:“……你的身体不错。”
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夸奖。
盛知夏没料到。
“谢谢陆少夸奖,我真荣幸。”她扶着窗,慢慢站了起来。
一览无余的春光,曲线完美,星光下,她的肌肤仿佛也发着光,白得耀眼。
陆慕辰盯着她,不知道是在看她的身体,还是盯着她的表情,隔了那么远,他的视线让盛知夏浑身不自在,不自觉抱了抱胳膊,收紧了双腿。
“的确是你的荣幸。”陆慕辰笑了一声,却也只是笑了一声而已,随后他把烟按灭了,起身去了洗手间。
盛知夏被丢在了窗边,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哗的水声,心里积聚着气愤。该死的陆慕辰不咸不淡地说话,却没有说她可不可以走。
他不说,她敢走一个试试?
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天气热,别墅里开着冷气,盛知夏冻得连打了两个喷嚏,顺手拿过沙发上的毯子裹在了身上。
她不敢走,怕陆慕辰出来时再找她的麻烦。
等她重新走回落地窗前,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不远处横着的灵犀河,河水像是一条丝带隔开了左右两岸。
黑客“临渊”还没有给她消息,她不知道外公被贺以南藏到了什么地方。
度假村的中式园林区域现在不对外开放,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是盛知夏总有种预感,会不会外公就被囚禁在那片区域?
既然灵犀山庄现在被贺以南控制,他有权开放任何区域,也有权永远也不开放中式园林区,那么,那里的秘密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比如她的死亡,还有外公的被囚禁。
世界上最难熬的事,不是被强不能反抗,而是最想去的地方明明就在眼前,她却去不了是的,她丧生之地,现在因为她的丧生而成了禁地,无论是媒体还是公众,都会体谅贺以南封闭禁地的理由,多讽刺。
心烦意乱,浑身发冷,盛知夏回头看了看柜子上陆慕辰的烟,她也很想抽烟。
可是,她还得装作乖乖女,不敢惹了大生气,连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要克制。
三天后她会进逐生剧组,这部戏是风雪影业年末的贺岁片,很赶时间,一众演员已经进组了,作为女主角的她,是最后一个。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通过宁轩的关系拿下灵犀珠宝的合作邀约,第二,从电影的女二号贺橙橙身上做做文章。灵犀珠宝和贺橙橙,都是距离贺以南最近的两种途径。
盛知夏的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道弯儿,思考了种种需要去做的布置,正想得出神,空荡荡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了一阵铃声。
盛知夏吓了一大跳,回头搜索了一圈,原来是陆慕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有电话打进来了。
浴室里的水声还没停,盛知夏赤脚朝床头柜走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nnie”。
是个女人。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这个时间是完全私人化的,该睡的也睡了,该休息的休息,这时候来电的人,要么是亲人,要么是密友,再有一种可能就是……爱人。
电话迟迟没人接,铃声忽然断了,来电显示消失不见。
然而,不过几秒过后,铃声再次响起,“nnie”、“nnie”、“nnie”,这个名字一直在手机屏幕上跳跃,晃着盛知夏的眼睛。
鬼使神差,盛知夏朝手机伸出了手。
手指轻轻一划,来电便接通了。
那边的女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年轻的声音里带着笑:“han,rysal说很想你,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呢,我们可不可以去锦城看你啊?”
盛知夏的手指收紧。
电话那边的女声很温柔,一点没意识到这边并不是陆慕辰在听,她笑着呼唤道:“rysal,是爸爸的电话,妈妈打通啦,快过来。”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电话那边传来,应该是小女孩在奔跑,接着,一个甜甜的嗓音天真无邪地对着电话道:“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呀,你……”
“哗啦”
“啪”
浴室的门这时候忽然被打开。
盛知夏也不知道是因为听见了电话里的信息,还是因为浴室门响,她惊慌地把电话挂断,可手却不听使唤,像是连手指都僵硬了,握不住任何东西,陆慕辰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低沉不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空气里多了一阵沐浴露的味道,越来越近。
盛知夏的脑子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恍惚间想起几天前沈烨霖怼她的话“切,就你这长相,跟我舅妈比,差远了。”
原来,何止是差远了,她根本拍马都追不上陆慕辰已经结婚,甚至,他已经有了女儿。
盛知夏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恶心。
当然,陆慕辰也一样恶心。
他既然已经结婚,已经有了孩子,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心安理得地跟她睡?他跟贺以南相比,只差一个杀了她的罪名。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盛知夏知道,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在最痛苦不安的日子里还曾惦念的初恋,彻底地死了,和她一样,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