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在输液呢,我们在那边也没什么用,她助理不是跟着吗?”余斯如实道:“哎呀,我说宁总,你就别担心了,只是发个烧,又不是怎么了,人在医院,我们这些人能比医生更靠谱?”
余斯说的有道理,宁轩听完不说话了。
一旁的贺橙橙听着他们的对话,却并没有为楚媛发烧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是啊,发烧而已,谁没有烧过?她贺橙橙初进娱乐圈的时候,还不是顶着感冒发烧拍戏?凡是敬职敬业的演员,谁不是这样?
为什么就楚媛发个烧,让人担心成这样。
她哥让人送礼物来,宁轩也一直心神不宁……无论是她哥不动声色的秘密送礼物,还是宁轩摆在脸上的担忧,全都是针对楚媛的,这个女孩要是没点儿手段,光凭借单纯美丽就能做到这样?
况且,她哥不是剧组的人,楚媛要是私下里没有跟他联系过,她哥会忽然让人往剧组送礼物?
贺橙橙心里的阴暗面缓缓地爬了上来,她的视线从宁轩身上移开,转向了一直在冯副导演面前搔首弄姿的何芝……
……
“贺总,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贺小姐知道。”
贺以南的办公室内,在他挂断了贺橙橙的电话之后,秘书严力郑重地道歉。
贺以南的脸色却很平静,完全没有把柄被人抓住的不安,似乎不以为意:“不关你的事。但最近就不要再把礼物送去剧组了。”
严力点头:“是。”
又问道:“那这份礼物……”
礼物没送出去,自然还在。其实重要的不是礼物送没送出去,而是贺总对那个楚媛的意思。
是继续,还是就此中断,维护自己的名声?
贺以南抬起头,他的眼神却有点困扰,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暂时就这样。”
“是。”严力道。
听贺总的意思,这是暂时中断跟楚小姐的联系了。
说到底,贺总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还需要时间去恢复,才能去谈及别的感情问题,毕竟,他丧偶不过三个月,公众的情绪还处于极度敏感时期,要是这个时候被曝光他跟一个姑娘……
正在这时,贺以南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像是特意叮嘱:“邱总那边不许胡说。”
严力马上表态:“当然!”
何止是公众的情绪很敏感,要是这件事被挑开了,最敏感不依不饶的应该是邱梦吧?
作为贺以南的私人秘书,肯定不会不知道他跟邱梦的关系,更知道邱梦是什么样的性格,那可是位难缠的主。
……
盛知夏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了多久,才终于又醒了过来。
在意识恢复以后,她却迟迟无法睁开眼,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她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又活了。
一死一活仿佛也都是在一梦之间,仇还没有报,外公还没有找到,怎么能允许自己倒下?
不行,她得睁开眼!
眼前豁然一亮,盛知夏眯了眯眼,入目的是头顶的灯光,还有一片惨白的房间。
空气里有消毒药水的味道,是医院独有的。
记忆慢慢地回来,盛知夏苦笑了一声,原来她还是死了,她之所以躺在这里,只是因为一场普通的高烧。而在她昏睡之前,她听见了楚一关和刘瑞芳的一唱一和,冲她跟傅瑜索要一百万的欠款。
“醒了?”有人说话。
盛知夏转头看去,是彭乐。
“头还疼不疼?睡了好久了。”彭乐继续问,见她不说话,似乎精神还是不好,他有点急了:“小楚?还是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不知道你还发不发烧……”
“别,彭师兄。”盛知夏忽然叫住了彭乐。
“怎么了?”彭乐止住脚步。
盛知夏问道:“现在几点了?”
彭乐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晚上了,七点多。”
盛知夏皱眉:“楚一关他们呢?”
她居然一觉睡了五六个小时,这是有多累?现在头还疼着。
“你昏迷之后,他就走了。但是扬言说还会再来,欠债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彭乐的脸色担忧,问道:“小楚,那一百万,你打算怎么办?不如去跟章导或者沈总那边借一借,把这个难关先渡过了再说。”
彭乐的意思盛知夏当然懂,他一直都当她是沈烨霖的情人,所以一遇到事情,就会自然而然想到跟沈烨霖求助。
但是,盛知夏心里闪过了陆慕辰的脸,让她跟陆慕辰借钱?
其实,她上次“勒索”卓不言,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费用,作为s出现时的伙食费使用。
现在s迟迟不出现,盛知夏自然不需要动用这笔钱,她完全有能力还钱给楚一关。
一百万,对生前的盛知夏来说不算什么,对现在的楚媛来说却是笔巨款,不是说她不能还钱,而是说,她还没验证楚一关说话的真假,没鉴定过那张借据上的签名和手印儿,她怎么能相信都是真的?
更何况,给钱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谁知道楚一关还藏着什么后招?一次给了他一百万,后面呢?
会不会一直纠缠下去,一直不停地有借据冒出来?
盛知夏想到这儿,对彭乐道:“彭师兄,你帮我个忙,扶我去见我妈吧。”
所有事情,无论真假,既然不能找楚一关鉴定,那就去找另一个知情人傅瑜问个清楚。
傅瑜完全有责任有义务解答她的疑惑,她一个丧失了劳动力和健康的病人,把所有的债务压在柔弱的女儿身上,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或者其中有她作为假的楚媛无法知道的隐情。
盛知夏在彭乐的陪同下上了楼,白天才去过一次的地方,晚上又来了。
此刻,所有病房都已经很安静,偶尔听见一些病房传出的病人的哼哼声,似乎是身体极度不舒服,忍无可忍发出的。
傅瑜是白血病患者,住在这一层楼病房的也基本都是重症,在这里多呆一刻,都容易让人对生命产生恐慌,或者更容易珍惜自己健康的人生。
盛知夏敲响了傅瑜病房的门,护工张婶儿忙上前来开门,见是她来了,忙扶住她,小声道:“你妈睡不着,疼的,白天被你爸给吓唬了,又被打了……媛媛,你好点了吗?想不想喝粥,张婶儿去给你买。”
盛知夏按住了张婶儿的手,声音还是中气不足,比楚媛平时更柔且哑:“楚一关又打我妈了?”
张婶儿忙说:“有警官在,他们不敢再打。媛媛啊,听说你们欠了楚一关一百万,老天爷啊,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丧尽天良,居然上赶着逼前妻和女儿去死。男人太没有良心了!”
张婶儿在那打抱不平,盛知夏却略略放了点心,想也知道那两个警官在,楚一关怎么可能再敢动手打人。
“张婶儿,我去跟我妈好好谈谈。您先去散散步休息休息吧。”盛知夏道。
张婶儿非常识趣:“好,好,好,我正好累了。你们谈谈。”
于是,盛知夏独自走进了病房,小心地把房门关上,这才朝傅瑜走去,病床上的傅瑜听见轻微的响动就惊醒了,见是她走过来,忙要爬起身:“媛媛!”
“妈,你别起来。”盛知夏上前去按住了傅瑜,她嘴里叫着“妈”,心里却当真希望自己的妈妈还活着,可惜这不是她的妈妈。
当人喊出“妈妈”的时候,心总会变得柔软许多,盛知夏缓了缓,才问道:“妈,楚一关说的那一百万……有写具体的还钱日期吗?”
盛知夏到底没直接问那一百万的欠款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是什么时候签字写借据的。
因为上面既然有楚媛的手印儿,说明楚媛至少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她本人却一无所知,不是会显得很奇怪吗?
“媛媛你不记得了?”傅瑜那双凹下去的美丽眼睛盯着盛知夏,似乎觉得意外,这种探究的眼神,好像已经知道眼前的女儿身体和灵魂不是同一个人。
盛知夏摇了摇头:“我记不太清了。”
她只好说谎。
傅瑜瞬间就哭了,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是回忆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她哽咽着说:“媛媛,妈妈对不起你,查出白血病的时候,我就应该去死的,可是我却成为了你的拖累……是你当时跪着求楚一关,让他借钱给我看病,明明只借了三十万,可是楚一关却写了一张一百万元的借据让你签字,说只要不签字,就一毛钱都不会借,让我去死……”
傅瑜哭得厉害,身体颤抖不已,仿佛伤心到了极点,完全没有办法平息下来。
“好了,妈,别哭了……”盛知夏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真的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女人。
傅瑜短短的两句话,已经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楚一关放出来的那张所谓的借据,居然是放的高利贷!
借三十万,还一百万!楚媛十七岁的时候签的字,到现在十八岁,才过去了一年啊!
这到底算是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
“要不是我不想死,我的女儿也不会过得这么悲惨……”傅瑜还在哭,人到了伤心处,没有办法停下来:“要是我死了,就只能留下我的女儿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盛知夏却是劝都不能劝了,她哪里能想到,那张借据本就不是傅瑜主导,而是楚媛首先签字的。
一个柔弱的十八岁的小姑娘,到底经历了多少波折,为了救妈妈,欠下巨款、卖血、被人带去陪客险些被卖……
到最后,香消玉殒。
这个下场,是十八岁的她该承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