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猎猎,吹皱了叶云程的心池。
这源于一个女人!
叶云程通过秦良玉的介绍,认识了石砫宣慰司的其他官员。
有秦良玉的侄子,副总兵秦翼明、秦拱明,参将秦佐民、秦祚民。
四人均为忠良之后,本身也战功赫赫。
秦翼明、秦拱明的父亲秦邦屏战死在浑河;秦佐民、秦祚民的父亲秦民屏战死于奢安之乱。
叶云程这两天恶补过几人的资料,此时一一对上,不禁肃然起敬。
接下来,便是撩动他心弦的人。
秦良玉指着最后一个人,顿了顿说道:“这是先夫的侄儿,宣慰司同知马凤仪。”
糊弄鬼呢?
此人长得眉清目秀的,关键是还没有喉结,明明是个女子!
来明朝快十天了,叶云程这是头一回见到年轻的女子。他成天呆在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军事要塞里,已经充分体会到“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的味道。
何况对方还是个七、八分的美女,叶云程内心竟然有一点点的蠢蠢欲动。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不敢口花花,遂不动声色优雅点头道:“马同知,久仰了。”
马凤仪像男子一样,抱拳回礼,只是那声音却掩饰不住,黄莺似的,“见过叶佥事。”
叫“佥事”也没错,叶云程的本官就是按察司佥事。但叶云程从她的这声称呼中能猜到她的性格,也是个不畏强权、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叶云程不由瞥了眼身旁的秦良玉,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然人家对自己没意思,叶云程也不想自找没趣,便离开宣慰司一众人,回到了李唯辅身边。
稍停,他悄悄问李唯辅:“那个马凤仪是谁?”
李唯辅道:“我没见过,但知道他是宣慰司的同知,主管宣慰司文事。平素便是他与兵备衙门文书往来。”
叶云程点点头,回头看看,冲吴良德招了招手。
吴良德立马跑了过来,谄笑道:“兵宪大人找卑职?”
“嗯。”叶云程把下巴往宣慰司方向一扬,问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哪个女人?”吴良德跟着叶云程的动作看了过去,正要答“秦良玉”,可转念一想,秦良主兵宪又不是不认识,刚才还说话呢。
他真不愧叶云程所说的“揣摩人心”高手,马上又把目光转到马凤仪身上。瞬间,他明白了。
兵宪大人妻子不在身边,久旷之身年少慕艾,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吴良德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贼兮兮道:“她叫张凤仪,是秦都督的媳妇、马宣慰的娘子。平时以马凤仪之名行事,这事儿我们夔州卫几个兄弟都知道。兵宪,要不要卑职?嘿嘿……”
一听到娇娃已做人妇,叶云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训斥道:“收起你那般龌龊的心思!我就是问问而已,下去吧。”
“哦,哦,那卑职去后面等着。兵宪若是要办事,吩咐卑职一声就是了。”吴良德点头哈腰退了回去。
这货还不死心!
叶云程并不是愣头青,情知哪儿也少不了这种人,遂一笑了之。
倒是旁边的李唯辅紧张不已,附耳道:“良臣,莫因小事误了大事。”
咦?李唯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没大事你就支持了!
叶云嘴眼皮狂跳,摇头不语。
其实如果他知道以后张凤仪的结局,他一定会为自己起了亵渎之心而羞愤欲死。
历史上的张凤仪在此次勤王后,受皇命与夫婿马祥麟留驻北方,崇祯六年追击流贼,于河南孤军战殁!
而马祥麟也于崇祯十五年坚守襄阳,城破后殉国。
可以说,石砫宣慰司马、秦两门,门门忠烈!
当然,叶云程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大概的历史脉络,在具体的个人上所知不多,知道的也是非常出名的人。
码头上众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方才见西侧江面上箭矢般冲来一艘小船。
小船刚靠岸还没停稳,其上便跳下来个后背插着红旗的兵士。兵士落地时踉跄了下,又稳往身体,飞奔向众人。
临到了,兵士拿眼扫了下,很快发现站在正中间的一位身着青袍、胸前绣一只白鹇的官员。当即过去单膝跪地,大声道:“报!侯总镇一柱香后即到。”
“起来吧。”叶云程和蔼可亲道,又问:“你是侯总兵属下?”
兵士抱拳回答:“回上官话,是!”
叶云程左右看看,本想叫叶贵打赏,却反应过来叶贵还留在家里,便也就罢了,挥手道:“辛苦了,先下去休息。”
兵士这才起身,独自离众人远远地站着。
叶去程见他浑身是水,也不知是沾染的江水还是累出来的汗,心下不忍,刚想叫人送点吃食过去,李唯辅提醒道:“兵宪,可以准备了。”
“好,你去安排,这事都是你在准备。”叶云程从善如流。
此后,便不时响起李唯辅的声音,他要求宣慰司和夔州卫整队列在栈桥后空地两侧,中间空出通道,再要求夔州卫里临时凑出的鼓乐手站在队列的身后。
由于没有演练过,几方人马都乱糟糟的,半柱香都还没有到位。
可就在这时,那个报讯的兵士叫道:“来了!”
乱哄哄现场顿时一静,众人向江面看去,只见打西边过来的长江拐弯处,已是船影重重、桅杆如林。
叶云程立刻被震憾到了,他后世也生活在江边,但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船一起挤在江面上,如墙而进压的人都要喘不气来似的。
便在这股压抑中,叶云程突然冒出个想法,侯总兵何其之急!
说一柱香,半柱香就来了,可见他这关不好过呐。
船只顺流而下快逾奔马,只用了几分钟,打头的那艘大舰便停靠在泊位上。
李唯辅一拉叶云程示意上前迎接,然后扭头吼道:“吹起来,吹起来。”
霎时,“嘀嘀嗒嗒”的声音响彻天地,连江水的怒号声也盖了过去。
叶云程带头行动,其他将领也连忙跟上。
大船停稳,船上一波人像蚂蚁一样合力抬着一块大木板推至栈桥。
紧接着,一个红缨枪显露出来,随着红缨枪的移动,众人终于见到一个头戴明铁盔、身穿明光铠的煊赫大将走上了跳板。
叶云程眯了下眼睛,问李唯辅,“我要不要上栈桥?”
李唯辅微微摇头,小声道:“矜持,你是文官,亲迎已经算给侯总兵面子了。”
唉……
叶云程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说不出来的苦涩。
大乱之世,谁在为国搏杀?进京勤王,谁将要抛头颅洒热血?
是我们文官吗?
不是!我们大多都只会耍嘴皮子……
人要将心比心,你都看不起他们,他们为什么要为你效死?
叶云程一咬牙,不管不顾踏上了栈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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