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唯辅、王之临、朱恭成的努力下,各类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向建昌道临时营地,以至宋伦这个辎重主管快乐并痛苦着。
这里面为什么会有朱恭成?
说来简单,无非便是“上了贼船”!
朱恭成前日与叶宰会面后,给通达钱庄总号提交了一份报告——《四川建昌兵备副使叶及建昌本地资源详呈》。
报告里面把叶宰的人品夸出了花,什么“襟怀坦荡、不同流俗”,什么“高情远致、怀瑾握瑜”,中心意思就一个:叶宰把一二三笔的本钱及利息都提前还了,实在!值得继续投资!
报告里的第二项,建昌本地的资源,更加天花乱坠了。
朱恭成都没去过建昌,结合着道听途说得来的大致印象,再加之其妙笔生花,建昌居然在纸面上变成了一个遍地黄金、资源取之不尽、人傻钱多的好地方。
最后总结,叶副使重借的二十万两银子根本不用担心,随便下网捞一把就还上了。
这句话才是重点!
朱恭成在发出报告前,心想既然都上了贼船,不是大发就是找死!索性把牙一咬,提前打着周王府的名义,去找了蜀王府的钱庄掌柜挪借银子,约定两方对冲。
成都朱恭成来过,周王府与蜀王府平素也有商业往来,所以他人头熟、招牌管用,蜀王府第二天便爽快出借了银子。
接下来,朱恭成耍了个心眼。他在报告后附上了叶宰前几笔借款的本息银票,并把报告的日期提前了三天,造成叶宰已经先还了钱的假象。
反正银票又没日期,它还能说话咩?
不过,还去本息六万多,剩下的十三万余银子,朱恭成没有交到叶宰手上,而是自己掌握。
他对叶宰申明,钱是你的,但是,为免你大手大脚或者贪污公款,鄙人代为保管,有需要来申请,由他审核后发出。
叶宰对此没有异议,本来就没想过贪污嘛。
但是,叶宰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丰富了,上到兵器火药、下到针头线脑,就没有他不要的。有现成的东西,叶宰可不想花费能量去做。
朱恭成由是便作茧自缚,居然把自己活成了建昌道的编外财务人员,还是白干活没有工资的。
他的办公场所就在叶宰前帐,美其名曰:监督,实际上全是来要银子的人,监督变成了老黄牛!
在一个文吏要走百两做鸡公车的木头钱后,朱恭城捶捶老腰,向帐内角落安静看书的叶宰道:“叶兄,外面都是木头,砍去啊!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叶宰放下书,摇头道:“那些树都是当地老百姓的。我们执正为公!怎可将公器加于私人,况且,金山银山……”
“得得得,看你的书吧你!”
朱恭成现在听不得这个“银”字,因为坐堂这两日见天儿都有人在他面前叨叨“银子银子”,遂打断叶宰的话,扭回头问下一个小吏,“说,你又要买什么?先说好,非必需之物不必张口。”
叶宰以书掩脸,偷笑了几声,心说朱恭成为人大器,关键时刻狠得下心来,业务精通,颇有后世审计的风格,是个人才!
两人不再讲话,大帐中便重新恢复成了菜市场,充满着朱恭成与采购人员讲价还价的声音。
“你别蒙我,棉布一匹三分银,你凭啥要五分银子?”
“朱监督,那是几天前的价格了,布商们涨价了。”
“奸商!只给你四分,买得到就买,买不到就算了,我去找蜀王府,他们存得多。”
“嗯?酒!据我所知,军营里不许喝酒吧?不批!”
“朱监督,这酒不是喝的,是兵宪要求用来消毒的。”
“消毒?没听说过。即便是消毒,也用不了泸州老窖、剑南烧春吧?”
“……”
叶宰的心思根本没在手中的书本上,光听着朱恭成与属下的对话了,权当在听相声。
只不过,闲瑕的时光是短暂的。自从他从成都前卫军营里搬出来,便有很多四川的官员前来拜访,他是勤王功臣,前途大好,有心人绝不会放过。
一般普通点的留下名贴就算了,但有些关键的人叶宰必须出面接待,哪怕其官职很小。比如粮储、清军等要害部门。
更高端的则是派手下送来贴子,邀叶宰进城相见。
右布正,虽然不管事但官阶高,得给面子!
粮道,管征粮的。建昌贫瘠,完成不了任务少不了找其转圜,给面子!
按察司提学副使,叶宰想要收拾当地人心,文教是重要的方面,只要学道手指缝里多漏两个秀才名额,得减少他多少功夫?给面子!
按察司其他人员,都是同僚,为了显示不忘本,给面子!
三四天来,叶宰光喝酒了,喝出个五痨七伤,闻着酒味就想吐。
然而有些人有事些推不掉的,今日叶宰便接了一个高端邀请,蜀王府右长史邀他锦江楼吃饭。
王府右长史正五品,官不大却代表蜀王,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蜀王面子。
叶宰在大帐中待到下午五点左右,点起亲兵出营赴宴。
还没出营盘,叶宰便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肉香,笑问左右,“今日改善生活了?”
霎时,“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赵义答道:“兵宪,这事儿我知道。上午秦将军手下赶进来十头大肥猪,说是……哧溜,奖励训练得力的新兵。”
“哟,大手笔呐,十头猪够几百人吃的。”叶宰道。
“嗯嗯!”
十个亲兵齐齐点头。
叶宰笑骂道:“看你们那没出息的样,是不是后悔没去带新兵啊?”
“没有没有。”众人又一起摇头。
叶宰思忖片刻,主要是又借了银子有钱了,便许诺道:“让你们跟着本官天天赴宴,却叫你们吃饼子。虽然此乃制度,但也是本官考虑不周。
这样,待会儿你们分做两批,轮流到一楼吃饭。只管叫好的,别给本官省钱。就当犒劳你们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拿给赵义。
赵义一瞟,差点被纸上“壹佰两”晃花了眼睛,忙不迭接过,当场跪了,声音哽咽道:“兵宪,我等……等……”
叶宰抬脚虚踢下他,骂道:“以后这种好日子多了,少流马尿,起来。”
半个时辰后,叶宰坐在锦江酒楼第三层,和蜀王府刘长史杯来筷往,好似一对亲兄弟。
酒酣耳热之际,刘长史问道:“叶贤弟,听说你得蒙圣恩于平台召见,陛下还曾向你咨询四川情事。那什么……,陛下有没有提起对蜀王爷的态度啊?”
叶宰顿时一囧,心里暗骂:谁特么传的谣言?
其实平台那次召见,叶宰拢共和崇祯说了两句话。
崇祯问:“谁是四川夔州道。”
叶宰出来跪拜,“臣叶宰参见陛下。”
崇祯道:“勤于王事,善!望尔以后再接再励。”
叶宰磕头道:“万岁万万岁!”
然后便没有了。
这段不堪的回忆迅速闪过叶宰脑海,使得心里一黯,可表面上必须撑住了,赶紧回忆后世看过的历史。
崇祯好像很好面子,对各地的王爷好像也不错。哪一年来着?因为死了个王爷,总督都自杀了。
但这话不能乱说,否则便是矫诏。
于是模棱两可道:“陛下倒没问我蜀王的事。然据我在京师见闻,陛下应该十分看重血脉亲情……”
“真的?”刘长史激动不已,直接握住了叶宰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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