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新年二

整个年二十九，范满满时而乐得像花一样，时而惆怅不已。他们三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范满满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你羊肉汤不喝，我端走了啊！”大帆装作要端开她面前的羊肉汤，范满满甚至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按住他的手，“别啊！我喝的！”

“你和那个姓郑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大帆昨天问她，她死活不说，还被她开溜了，今天他必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什么，就是”范满满张了几次嘴也没想出个说辞，随便扯了段，“反正就是我帮他，他帮我这样，只是认识。”

大帆一脸的不信，“你那样子像只是认识吗！你当我瞎啊！那是不是你和老高说的那个小白脸啊。”

“你才小白脸！”护完才反应过来，“你就听老高瞎扯吧！我和他不是这样的！”

怜儿在边上劝架，“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将自己碗里的羊肉夹了给范满满，忧虑地问她，“这个郑公子，看着多半不是官宦子弟就是非一般的贵人，这种人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拿手盖住自己的碗，“别给我了，你多吃点吧。”然后拿筷子拨着自己碗里的肉说，“我知道的，我和他不是这么回事，哎，你们放心，他把事情办完就走了，不会再来开封。”

“不是开封人士？他家是做什么的？”大帆横竖觉得这人不像好人。

“你管人家呢！”范满满撕了一半馍扔在大帆碗里，“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大帆现在是明白为什么经常听人念自己女儿大了就管不住了，戳着碗里的馍，不满地念叨，“大过年的添堵。”

“好好吃饭，不要糟蹋吃食。”怜儿训斥了两个人，不要吵架，大帆只得把疑惑咽进了自己肚子。

只是事后，怜儿单独找范满满和她说了番话，“那位公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不要陷太深，我见了太多痴情错付的女子了，都没有善果，趁还能抽身要尽快。”

“你们真误会了。”范满满还是否认。

“是不是我们误会了，你自己心里有数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怜儿轻拍了下她的手，让她自己琢磨。

之前缪冉也是说过类似的话，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眼尖，还是自己太明显了？不过有自知之明是她优点之一，反正今后大把的时光，说不定隔了几个月就忘，趁还能见到多看两眼。

年三十那天，范满满激动得一晚没睡好，起来后穿了新衣，还给自己施了粉描了眉，在门口左等右等到快一上午也不见钰真人出现，不由有些失望，他并没有答应，自己看来是自作多情了，出了家门，准备去找大帆他们看今日的驱傩，开封城现在定是热闹非凡。

到了城中，怜儿见她难得打扮，欣慰地捂嘴笑着说，“确实是长大了啊，今日真是好看得紧。”

“她就是一小丫头片子。”大帆红着脸对怜儿说，“不及你好看。”

被腻歪到的范满满搓着胳膊，没看两个都红了脸的人，自己往前走，“啧，夸她就直夸嘛，我要到前面去看了。”今日宫中先开始大傩仪，民间的是小傩仪，以傩戏为主，沿街会热闹一天，摊贩们趁着今日都想着挣一笔，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范满满本来看得欢欢喜喜，但想到自己空欢喜一场，不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钰真人突然出现在她边上，嫌弃地看着周围人群，“太吵了，去安静点的地方。”

“你，你真的来了啊！”范满满掐了把自己，确认是真实，“那我和他们打个招呼。”

“去吧。”

大帆听完戒备地看着前方的钰真人，没说话，怜儿好说话，没磨多久，就答应了，“早去早回，我们在福全楼等你。”

“知道了！要等我再动筷啊！”得到应允，头也不回地朝钰真人跑去，“我们去哪里？”

钰真人打量了她今日的装扮，与平日灰头灰脸的相差甚大，果然打扮一番还是很不一样，“你想去哪，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吧。”

这大过年的哪有什么清净的地方啊，想了半天，“真人，要不我们看戏去吧。”相对这个安静点，而且平日她也没闲钱去消遣这个，今日正好沾光了。

“带路。”钰真人被吵得头疼，催着她领他去。

今儿的瓦子也是人挤人，到了戏班那，范满满在犹豫选什么位置，钰真人拽着她就往雅座那走。范满满坐在软垫上感慨，“有钱人可真好，这垫子比我的床还软。”左摸摸右看看，又往台上望一望，“这的视角真好，我平日撑死也就买个站票在后面听一听，角的脸都被挡的死死的。真人，你知道这唱的是什么吗？”范满满自问自答，“是柳先生写的《报春来》，平日都不演的。”

“安静点。”钰真人撑着额头被烦得直皱眉。

“哦。”范满满低声嘟囔了句，“我这不是太欢喜了嘛。”

“欢喜见到我吗？”钰真人无意地回了句，将伙计送上来的零嘴推给她，希望堵住她的嘴。范满满却被这句搞的手足无措，“我...才不是呢。”声音越说越小，台上的锣鼓开始响，她赶紧转移注意力，“戏开始了。”

这个话本讲得是两个世仇家族的小辈相知相恋的故事，受到了来自家族的阻扰，两人被迫分开，小姐冲破宗族教条，与那家的公子私奔，小姐拜师学武当侠女，公子在家读书顾家，最后公子在春色正来的日子考取了状元，正式迎娶了侠女。这戏正适合这样喜庆的日子唱。范满满被感动地潸然泪下，钰真人难以理解地给她递了块帕子，“不是个喜剧吗？至于吗？”

范满满抹着泪说，“我是为小姐的勇气哭，有几个千金小姐敢与家族对抗的，还能逃得出去，她真是又勇敢又聪慧。”

“轻点擦吧，你妆都要花了。”经钰真人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上了妆，捂住自己的脸不肯走，“真人，你先走吧，我一会去门口找你。”

钰真人无奈地看着她捂着自己的脸，“没花，骗你的。你今日比以前像样点了。”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欠骂，但钰真人说的话真的就是称赞了。

范满满放下手，“真的吗？”

钰真人边走边回她，“你就当假的好了。”

“哎呀，我信！肯定是真的。”范满满从桌上拿了块糕点塞在嘴里，跟上去。

出了戏班子的场地，范满满挑了块人相对少的地方，拉钰真人闲逛，一路上给他叽叽喳喳地说着琐事，这家做的东西料足好吃，那家家中兄弟不合老打架，前面卖的蜜饯缺斤少两，一路说个不停。钰真人难得没嫌弃说她聒噪，只是会偶尔回一两句噎一下她。

路过一个胭脂铺的时候，老板热情地拉客，“小姑娘脸上的胭脂太浅了，让你郎君给你挑盒新的。”

范满满羞红了脸，说着不是不是，赶忙拉着钰真人往前走。

“你要想要，我可以给你买。”

“这家店东西太贵了！一盒够我一个月口粮钱，太不值当了，不如你给我一月口粮了。”

钰真人也没多说，随着她继续闲逛，上百年没有沾到过人气了，边上有个咋咋乎乎的小姑娘也挺有趣的。

临近晚上开饭的点，钰真人知道他们要一起吃年夜饭，便将她送到福全楼，“年也算陪你过了，你进去同他们守岁吧。”

范满满想说，年都还没过呢，怎么就算陪完了，但想想自己哪有资格说这个，蔫头耷脑地哦了句。

钰真人看她低着头闷闷不乐，摸了摸她的头，“你今后要有事还是能找我，之前那个铃铛答应你的还作数。”看她今日梳得发髻很是花心思，收回了手。

“嗯。”范满满嘴上应着，心里想回去就把铃铛扔了，再也不想了，要还有纠葛，自己就真的要拎不清了。

钰真人离开后，范满满进去与他们会合，只字不提下午的事，大帆想问，被怜儿瞪了一记又憋了回去。等吃完，她照旧收到了两人的压岁钱，说着，“我都大了，这多不好意思。”但收红包的速度倒是很快。往兜里塞的时候，摸到了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下午那家胭脂铺的胭脂。

结果，今年已至，来年初始，她也没舍得将铃铛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