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口谷在很久以前是没有镇的,只有一条不大的通行道路。
口谷客栈的创始人,也就是现在的口谷客栈掌柜刘高祥的外曾祖父,葛云鹏。
葛云鹏是稍具规模的大商人,获准贩卖粮食、官盐等。
因常年往来葛口谷,越发觉得不便利,便在这里起了一个小客栈。
后来因为人慢慢多起来又扩建了客栈,才有现在的规模。
一楼二楼加起来一百多个客房,每天住满。
要问为什么生意这么好还只有一个客栈?
这就说到葛口谷的地势了。
葛口谷石山峭壁,唯一一片大的空地就是口谷客栈,这里的人都依山而住,或者直接住到了山上。
简单一句话就是想建客栈也没地建。
至于零零碎碎的小摊贩和小馆子都是用地很少的买卖。
说这个的原因就是想告诉大家,客栈里往来的人各式各样,意外状况也常有发生。
突然召唤大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客栈伙计很快就跑到了客栈旁边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医馆,把大夫拉了过来。
而此时,林淼已经跑到了下面,拨开人群想要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检查。
可惜,被拦住了。
病人同伴:“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我是大夫,病人陷入昏迷,情况紧急,你要看他意外身亡吗?”林淼冷声质问。
“你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大夫。”
“是啊,别闹了小姑娘。”
“大夫很快就来了,你一边等着吧。”
林淼目光落在病人身上,病人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现在面色苍白,冒冷汗,四肢无意识的颤抖,伴有抽搐。
这样体征让林淼一下就想到了低血糖,也不再说给病人检查,只对一旁的伙计道:“伙计大哥,客栈里有蜂蜜吗?”
伙计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刚刚不是还急着给病人看病吗?怎么突然问吃的呢?
“伙计大哥,你听到我问话吗。”林淼再问。
伙计连忙点头,“有有有,葛口谷临山,蜂蜜,野味都不少。”
“准备一小碗端过来。”林淼道。
伙计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病人转身去取蜂蜜了。
路人:“你这小姑娘真是没同情心,都有人病成这样了,还吃得下。”
林淼咋舌,这都是什么人啊?她要给这人看病吧,不让,她表现出不理了,还不让。
“大叔,你能不能讲讲理?他病关我什么事?我要给他看病你们又不让。”
“那你也不能吃上了呀。”被林淼瞪的大叔小声反驳。
“我为什么不能?他就是现在死了,我也照样过我的日子,半点愧疚没有,反倒是你们,拦着我不让我给他看,他要是死了,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众人一静,然后哗然。
“你这小姑娘,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居然诅咒人家死。”
“就是啊,长得这么周正,心这么毒。”
“……”
叶青气不过和他们争论:“心毒的是你们,拦着我家姑娘不让她给这人治病,我们家姑娘医术好的不得了,是有名的陈老太医的师妹。”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精干的中年男子被拽着跑了进来。
他不是先看向病人,而是甩开伙计的手直接跑到说话的叶青面前,问道:“你说的陈老太医的师妹是那个?”
问完后眼神晶亮的在陈秀玲和林淼身上来回转。
当时师弟给他来信说了,师叔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长相明艳,这里长相明艳的就这两个了。
肯定是这其中一个。
叶青见这人目光太亮,莫名觉得有些不安,磕磕绊绊的问:“你,你,你是谁?”
“我?我叫张守富,你快告诉我陈老太医的师妹是那个啊。”张守富急切的道。
“首富?张首富?你这名字取得好啊。”林淼忍不住笑起来。
张守富很自豪的挺起胸膛,道:“我师傅取的。”
“张守富,周守礼,陈守成,陈爷爷可真是费了心思啊。”林淼感叹。
张守富瞥了林淼一眼,身向陈秀玲拱手一揖,“师侄张守富见过师叔。”
林淼双手抱胸,笑着问道:“你为什么确定是她呢?”
这还用问?师傅的师妹肯定是叫师傅师兄的,怎么可能叫陈爷爷?
张守富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思,陈秀玲摇头笑道:“我不是,她才是。”
林淼对他挑了挑眉,“放心,我不怪你。”
张守富一脸的讪然,连忙转身向林淼行礼。
众人:“……”
病人躺在地上,你们在悠哉的认亲,这样好吗?
“大夫,大夫,你快给朝雨看看啊。”病人同伴着急的道。
张守富看林淼,“师叔你没有给他看吗?”
林淼一脸的无奈,“他们拦着我不让我看。”
“你们…”张守富有些生气,他可是听说了,师叔的医术,师傅都自愧不如,这些人居然拦着。
众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林淼扫一眼,也不打算和这些人置气,道:“你把脉看看。”
张守富连忙点头,一会后道:“师叔,他的脉细弦,心悸脉速,似是虚风之症。”
林淼点头,“掐人中,看看能不能把人弄醒。”
张守富连忙行动,却不见人清醒过来,他扭头看林淼,“师叔,他没反应。”
“姑娘,你要的蜂蜜。”伙计快步走进来。
林淼示意伙计把蜂蜜给张守富,张守富茫然的接过,“师叔,这,我不爱吃甜的。”
“不是给你吃的。”林淼翻了一个白眼,“弄开他的口腔,把蜂蜜涂在他的口腔黏膜上。”
张守富这下明白了,但是他一个人不方便涂蜂蜜,师叔那是肯定不可能支使来帮忙的,只好看向病人同伴道:“杵着干嘛?快搭把手啊。”
病人同伴愣了一下,连忙蹲下帮忙。
蜂蜜涂好,病人有了缓和,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身子也不再颤抖。
这蜂蜜像仙丹似的。
众人不可思议的议论,都在夸蜂蜜,没有夸林淼的。
林淼问病人同伴:“他经常这样吗。”
病人同伴摇头:“从来没有过。”
“你们今天是不是长途跋涉又没有正常饮食?”林淼再问。
病人同伴点头:“我们俩走了一天,就吃过一个饼,喝了点水。”
“以后注意一点,不能受饿,身上最好能备点糖,出现饥饿感、软弱、出汗、焦虑、心慌、肢体震颤等就吃点糖。”林淼说完要走。
病人同伴呐呐的问:“不用开药吗?”
朝雨刚刚那样子,不给开药他不放心。
张守富也看林淼,等待她下处方。
林淼看地上躺着的人一眼,再看病人同伴,道:“不用开药,如果你非要让他吃药,你才放心,守富叔,给他开益胃汤。”
这时一个大娘拉了病人同伴一下,轻声道:“大夫说不用吃可以,就不要吃吧,药可贵了,你们看着也…”不像有钱的。
大娘后面几个字没有说出口,但是大家都听懂了。
再看两人,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褂,长褂上面还有补丁,一看就是穷书生。
病人同伴在众人的目光中显得越发窘迫,他们连饭都吃不大起,如果不是听说葛口谷野兽多,都想在野外过夜了,现在别说药费,就是这个出诊费,他们也给不起啊。
“扶他去房间休息。”林淼说完就走了。
张守富也不追讨出诊费,直接追上林淼问道:“师叔,师傅他们什么时候到?”
没人知道,在张守富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楼上有个人屏住呼吸,认真的在听。
稍晚。
送走张守富后,林淼的房门被敲开了。
来者是那两个书生,晕倒的那个深深作揖,道:“小生周朝雨感谢大夫救命之恩,今日所欠药费,他日必会双倍奉还。”
“谢错人了,给你看诊的是保和堂医馆的张大夫。”林淼微笑道。
张朝雨再作一揖,认真的道:“小生知道,你们都是小生的救命恩人。”
林淼微笑,“你的情况确实挺紧急的,如果三个时辰内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大脑有可能会因为缺糖而永久罢工。”
“但是,医者救病治人是职业素养,上升不到救命恩人这一说法,你以后好好保重就是了。”
门外两人一时怔住不知作何反应。
林淼对他们摆手,“行了,没事了,你们回去吧,好好读书,祝你们金榜题名。”
…………
一眨眼两天过去了,阿九一行人还没有到葛口谷,这让林淼忍不住开始揪心,就怕她们已经被死士截住了。
陆丰:“过了今晚,我骑马回去找她们。”
林淼点头,她实在是太担心,道:“你要小心,我给你的药,贴身带着,有情况就马上用,别死撑,知道吗?”
陆丰看没人在房间里,伸手直接把人搂进怀里,低声道:“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林淼头埋在陆丰胸前,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就在这时,噔噔噔的脚步声靠近房间。
陆丰放开林淼,松手前道:“真想一直抱着你。”
林淼的脸轰的一下热了起来,这是情话吧?这肯定是情话。
“你这样一本正经的说情话,我会脸红的。”林淼嗔道。
陆丰俯身在林淼耳边轻声道:“是心里话,不是情话。”
温热的气洒在林淼耳边,这下不止是脸红了,整颗心都在荡漾。
门被推开,屋里的异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你们两个做了什么?”
这是阿九的声音,林淼猛然扭头,然后小跑过去抱着她,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你知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
阿九回抱林淼,这样的拥抱,她还是第一次拥有,心底涌起了一股温暖的感觉。
门外涌进来一大群人,小小的房间很快被塞满了。
林淼松开阿九,问道:“你们开好房间了吗?”
“我们不住这里。”阿九道。
“不住这里?那还能住那里?”林淼想不到。
这两天她可是把葛口谷所有地方都走遍了,能住人的就这个地方。
张守富闪出来,道:“师叔,他们住师侄家里。”
“你家里?”林淼眼角抽了抽,有些不可置信。
要知道张守富的医馆她昨天就去看了,也就小学一个小卖部的大小,他自己加一个学徒住着都嫌挤,还怎么住人?
张守富知道林淼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他们不是要住医馆,而是师侄家里。”
就算是张守富的家,也可以想象得出不会很大,能住得下这么多人?
林淼还没有张口问,阿九就解了她的疑问,道:“师弟家在山涧旁,依山而起的木屋,不止一间,我们上次经过这里时就是住的那里。”
“那你们快过去吧,天快黑了。”林淼道。
“不急的,很近,到时候提个灯笼回去就可以了。”阿九腻在林淼身边没有走的意思。
林淼拉她在椅子上坐下,又问回刚刚的问题:“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到?真的在埋伏地等了很久?”
“没有,就等了一会儿,后来知道精兵追驿道去了,我们就转上驿道,想找你们,但是找了一路都没有找到。”
林淼:“……”
她们又走了两条不同的路。
林淼把她在驿站上的见闻告诉阿九,最后道:“阿九,春陵城你就别去了,先带张启衡回京吧。”
阿九眼眸垂下,轻轻点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能让父皇把黄海鑫和庞天明抓起来,师叔,你,你就把他们都毒死吧,全家一个都不要放过,肯定都不是好人。”
林淼呼吸有些重,这种违法行为她从来没有想过,给那两人下的药也只是能坚持一年的。
“师叔,你不要心软,想想被他欺压的百姓,还有那些,那些女人。”
林淼眼神一暗,道:“好,你先努力,最好是抄他们的家,把钱财还给百姓。”
阿九应声,视线转了一圈,“咦,陈大小姐呢?还有你哥哥,怎么都不在?”
“他们去见葛老先生,应该快回来了。”
陈老太医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葛?可是葛二两?”
林淼点头,“陈爷爷认识他?”
“认识,他是个酒痴,不用入口,靠闻都能闻出来是什么酒,没想到他居然在葛口谷。”陈老太医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