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一样，崔海涛还是找了一条没人的小巷，就着凉风吃完了饭。天凉饭也凉，吃完后，崔海涛的胃有些隐隐作痛。

把饭盒装好，崔海涛决定现在附近转一圈再回到书店里去。虽然天冷，但也得活动活动。

离开了步行街，行人明显少了一些。倒是路边的小贩不少，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卖各种零食的、修自行车的......每隔几米就能看到一个。

崔海涛一边看着，一边琢磨自己能干点啥。卖东西丢人这个观念他倒是没有，但是看了一会，他发现只见有人卖没见有人买。一个个摊主在寒风中扯着嗓子吆喝，但是却没什么人过来看。

“看来卖东西这事也不怎么靠谱。”崔海涛一边走一边想着。

还没走出去多远，他就看到了一个熟人。他本来想扭头快速走过去，但又一想，两人一个单位的，自己下岗这个事人家就是现在不知道，很快也会知道，躲着没意义。

想到这，崔海涛向路边的一个修车摊走了过去：“老刘！”

摊位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的高大中年男人刚把一个自行车倒过来，正在卸链子盒。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看着崔海涛：“小崔！”

“老刘干这个呢？”崔海涛站到了他旁边。

“来，你坐这。”老刘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木头做的小凳子：“对啊。我得干点啥啊。不然没钱啊。”

老刘名叫刘宏宇，说起来应该算是新东自行车厂里资历最深的职工之一了。崔海涛八几年进厂的时候他就在了。听童生仁说，刘宏宇的父亲也是新东机械厂的职工，所以刘宏宇下乡回城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进了自行车厂。

虽说他技术一般，但是人挺靠谱的。这么多年，基本就没出过什么事。领导安排干啥就干啥，也不挑活。除了有点倔以外，挺老实巴交的这么一个人。可是没想到，厂里第一批下岗的名单里就有他。自打上个月他下岗，崔海涛就没见过他。

“来，抽着。”刘宏宇在一块抹布上擦了擦手，从衣服兜里拿出来一盒大生产递给了崔海涛。

崔海涛也没客气，抽出来一根给自己点上了。

“你今天咋没上班呢？”刘宏宇自己也点了一棵。

“上班？没班可上了都。”崔海涛看着马路上的行人干笑了一声。

“咋的？你也下岗了？”刘宏宇有些意外。

“可不是呗。就头两天的事。”

“不应该啊。咳咳，我头一段听他们说，车间想提你当工长来的。”

崔海涛叹了口气：“这玩意就一时一个变化。人家让咱下岗，咱能有啥招？”

“对。反正你可惜了，我还合计你以后能当个车间领导啥的呢。”

“哎呀，别说那个了。工人都没得当了。”崔海涛又岔开了话题：“那谁，我头两天看着张瑞了。就搁我家那边有个商场，她在那就是人家开业了，她过去演出，唱歌、跳舞啥的。”

“也行，咋说也是个营生。张瑞不是跟我一批下岗的吗？也有一个来月了。要说张瑞那姑娘下岗可惜了，就是性子太直。”

“性子太直？”崔海涛一下没听明白。

“你不知道？”刘宏宇反问。

崔海涛摇摇头：“不知道。她也没跟我她为啥下岗。”

“哎呀，就是那啥，”刘宏宇立刻摆出了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王雪娇你不知道吗？跟刘学锋有一腿，两人搞破鞋。”

“这我知道啊。”

“有一回，张瑞跟王雪娇两人不知道因为啥就干起来了。可能当时你没在跟前，没看着。她两吵的挺厉害，结果当着别人的面，张瑞就把王雪娇跟刘学锋那点事都给抖落出来了。当时都给王雪娇气完了。”

崔海涛长长地“哦”了一声，他这才知道，原来张瑞下岗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当着大家伙的面揭领导的短，那可不得让她下岗吗？

“那你这下岗了准备干点啥啊？”刘宏宇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我也不知道，现在没步啊。”

“你做点啥买卖呗，一般下岗了就都干这个，要不你要别的单位不好找现在。”

“我合计也是，但就没想好干点......”

崔海涛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中年女人就来到了修车摊前：“师傅，帮我看一下，我这车链子掉了。”

“链子掉了自己上一下子呗。”刘宏宇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就不会上吗？要不找你干啥？”中年女人有点没好气地回答。

崔海涛看女人情绪不太对，主动说：“行了，我给你上一下。”

他走到车旁边蹲下来，看了看，抬了抬卡住的车链子，把另一节链子卡到齿轮上，拿着脚蹬子转了两圈。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手：“行了。”

“多钱？”中年女人问。

“这......”崔海涛刚要说话，就被刘宏宇给打断了：“五毛钱吧。”

女人掏出一枚五毛的硬币递给崔海涛，骑着车子离开了。

崔海涛转身把硬币递给了刘宏宇。刘宏宇也没接：“给我干啥，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呗。你干的活。”

崔海涛也没客气，直接把五毛钱揣进了兜里。

“老刘，你干这个咋样啊？”崔海涛又坐回了小凳子上，掏出自己的那半盒红梅递了过去。

“也就那回事。一天能对付个十来块钱，也就那样吧。”

“那也行啊。不少了。”

崔海涛本来打算抽完这根烟就回书店，结果烟还没抽到一半，又一个小伙推着自行车过来了：“师傅，给我瞅一眼呗，我车胎扎了。”

崔海涛看了过去，可不是车带扎了吗？车轱辘都彻底瘪了。

“小伙子，要不你上别人家看看？”刘宏宇看着眼前的自行车说。

“师傅，我这着急上班呢，要不你先给我看看。”

刘宏宇有点为难了：“不是，我这个也是人家先放这的。一会也要过来取。”说到这，他看向了崔海涛：“.要不，小崔，你给他瞅一眼，补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