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炼像是认真考虑了一下黄土仙的话，半响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开的条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值，值非常，因为除了你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在五年内就找到有关的消息，但是有些事我不能回答。”

“有何不能？”黄土仙有些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他的性格喜欢小题大做，说话的时候总是一惊一乍的。

“我奔波了五年，现在还不远万里地赶来给你送消息，问你几个问题还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拒绝回答的可能。”沈炼笑眯眯地说道。

黄土仙掌握的消息对他很重要，但他心中的事情也很重要，江湖上有不少人在查他的过去，他不能保证黄土仙会守口如瓶，喜欢收集秘密的人自然也喜欢分享出去，当然了分享是要有收获才会分享的。

黄土仙听完，一脸晦气地磨了磨牙，无奈着说道：“你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

黄土仙喜欢秘密，甚至重于自己的生命，而沈炼的身上正好有很多的秘密。

他从何处来，家门何处，师承何处，练的又是什么武功，这些都是秘密，无人知晓，黄土仙打听了半个江湖，也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帮助沈炼寻找秘密，就是因为沈炼要寻找的秘密本身就是个秘密，是个天大的秘密，这不仅让他如痴如醉，发疯似的片刻不停探索了五年。

见沈炼不说话自顾饮酒，黄土仙也不藏着掖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五年来探便世人流传的神话传说，大多一无所获。只在两个地方有所发现，第一个是极西边的孤烟大漠，当中有一处废墟，附近的流民都说那是天上仙人居住过的地方故而时常祭拜，年代久远不可查证，我去仔细看过，只能凭一点残留判断出建筑风格十分奇特，除此之外却没什么了。”

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黄土仙继续说道：“第二个地方你应该知道。”

“莫不是神观？”

“正是。”

沈炼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神观，甚至可以说没人不知道神观。

如果问世间哪里会有仙人，所有人心中最先浮现的都只会有一个想法，神观！

神观的传说在这个世界贯穿历史，那是一个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地方，也是一个所有人都心向往之的所在，是长生的向往。传说中神观不大，但却自成天地，里面日月同辉，时间也停止流逝，里面居住着开辟世界的圣人。

纵观史书，无论哪一朝的皇帝，只要是有记载的，都大张旗鼓的去寻找过神观，无一例外，却从未有人找到过。

沈炼心中有些振奋却没再说话，他自然清楚黄土仙能提起所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找不到的神观，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在等黄土仙开口。

果不其然。

片刻后，黄土仙转头看向酒楼窗外的夜空，表情木然说道：“沈大盗，你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吗？”

沈炼默然，想到了自己的重生，想到了天雷，想到了那个石头，点了点头：“我比这个世上·别的任何人都相信神的存在。”

“神是什么？”

“我如果知道神是什么，我就是神了。”

黄土仙面带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像你看的如此清楚的人，确实不多见。”他顿了顿后说道：“我一生都在追寻秘密，在收藏秘密，而神观无疑是这世间最大的秘密，有人去过，可他不会开口，所以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沈炼凝重说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帮我见到他。”

“你找不到的人，我能找到？”沈炼有些不解，放下酒杯说道。

黄土仙抬起手指向东方，平静说道：“要找的人人在云剑山巅，世上恐怕只有你能担此重任了。”

“只有我？你要的是无声无息？”沈炼一听云剑山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巍峨山峰，山势奇特，如利剑一般直插云间，故得名云剑山。也正因如此，无借力之处，寻常人家上去不得，唯有内力极其雄厚得高手才能攀上顶峰，感受白云环绕似仙的意境，所以云剑山顶之处也被称作绝顶高手的扬名处，因为只要到达山巅刻下自己的名字便可证明自身内力惊世骇俗，一举踏上顶尖高手的行列。”

举起酒杯润了润嗓子，他眯着眼睛继续说道：“而江湖人最注重的便是名气，所以引得无数江湖高手趋之若鹜，直到六十年前金刚身高玉树隐居云剑山巅，并立下不准任何人上山的霸道规矩后，这股风潮才慢慢退却。所以，要找的人便是高玉树？”

黄土仙苦笑道：“确如你所说，高玉树一身硬功可比金石，刀枪不入惊世骇俗，被称作当世肉身第一，封号大金刚。”

“消息从何而来，高玉树会傻到将此事说与旁人？”

“你知道高玉树的结拜兄弟吗？”

“略有耳闻，难不成与此有关。”沈炼知道故事终于要开始了，不禁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你知道百年前的天下是什么样子吗？”

“秦国势弱，元国独大，江湖混乱。”

“不错，那时的江湖还是沸腾的，许是乱世的原因，豪杰层出不穷。”黄土仙回忆往事，表情却有些漠然，“当时秦国不敌元国，两国交战，战火纷飞，百姓民不聊生，无数江湖高手看不下去这等乱世，组成各路联军以身抗金，而各路联军中又以三王的实力最为雄厚。”

沈炼看着黄土仙轻声应答：“石人王，金人王，铁人王。”

“不错。”黄土仙淡淡说道：“三王是结拜兄弟，也是当世硬气功最强的三人，战争结束后，三王出乎意料的解散联军，随后消失于世五十年，直到甲子前金人王高玉树重现江湖，犹如苍天在上般压得所有人一甲子，如今再提硬气功没有三王，只有大金刚。高玉树此人行事乖张，为人高傲霸道，但又偏偏十分谨慎，事关神观这等天大的秘密，容不得半点马虎，时机尚未成熟，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你自然不会觉得单凭你我二人便可胁迫高玉树说出秘密吧？”沈炼呵呵一笑，也没再追问。

“我自有安排，时机成熟时我会来寻你。”黄土仙拍了拍了身子，又恢复先前不正经的样子。

黄土仙咧嘴笑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都回答了，我就走。”

沈炼沉思了一会，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笑容。

“我可以看情况回答你。”

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密不透风。

黄土仙气不打一处来地看着沈炼，伸出一根手指闷声闷气地问道。

“第一，你如此肯定世间有仙人的存在，是否见过仙神。”

“我遇到过一个似仙之人，但他不是仙神。”沈炼打了个马虎眼，不过那石头的身份他现在也没搞清楚，也不算骗黄土仙。

黄土仙正打算追问那人是谁，又被沈炼打断，说拒绝再回答有关似仙之人的问题，只能咽回肚里。

“第二。”黄土仙又伸出一根苍老的手指：“你来江南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简单，沈炼举起酒杯直接回答道。

“玩。”

这倒也是实话，沈炼来江南的初心的确只是游玩，没有别的理由，简单明了。

黄土仙也没怀疑，因为沈炼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沈炼说他在这里发现了一处秘宝，那他才真应该考虑一下真实性。

“第三，你会在江南待几天？”

沈炼喝了口酒，把酒杯放在了桌案上，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短则四五天天，多则一个月，看之后情况再说吧。”

他不仅仅要追查那神秘气息的来源，还要提防那悬赏带来的影响。身后还有不少在追他的人，如果追得太紧，他说不定也要出去避避风头才能回来。

毕竟这偌大的江湖上卧虎藏龙，他不想惹的人还是蛮多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个闲的无聊来捉他。

他虽然轻功了得不一定会被捉到，但是麻烦是一定的，那还不如躲着走。

“行。”黄土仙像是把这条消息记了下来，之后估计又能卖个好价钱，他也只以为沈炼说的情况是因为悬赏。

现在一条沈炼的消息在道上已经不知道被炒得多高了。

问完了问题，他也不再耽搁，拍了拍衣袖，就从桌边站了起来。

“好了，问题问完了，我就先走了。”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沈炼，略微犹豫了一下，突然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开口说道。

“如果你之后没有地方可去，就往西边的黄江走，那会停靠有一条船，能送你去一座孤岛上过段时间。”

沈炼不仅眯了下眼睛，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因为他也没想到黄土仙竟然会帮他。

“你别误会。”黄土仙难得认真地淡淡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我想知道的秘密都跟着你一起埋没了，而且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说完，他就又摆出一副老态的模样。

闷声咳嗽了两声，迈着不快地步子离去了。

他的身后，沈炼怔了一会儿，轻声笑了一下，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独自喝着酒。

........

转眼便是三天。

当江湖上一半的人一同追捕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一副怎么样的光景？

这几天，各地的黑市里卖的都是侠盗沈炼的消息，真的有，假的有，有用的有，没用的也有，总之一句话就是全部都有。

闲暇时，人们谈论的也都是这皇上缉拿的事，江湖里的人谈，江湖外的人谈，黑道的人谈，白道的人也谈，总之一句话就是全都谈。

甚至是，城里面也张贴满了通缉令，城门口贴，店铺里贴，甚至连转角处的茅厕里都贴，总之一句话就是全都贴。

有人说，沈炼这辈子这种风头，不管好坏，值了。

这一时间里，侠盗沈炼这四个字，风头无俩。

不过这样的风头，自然也不是沈炼想要的，他这个人本来就不爱出风头，更何况这个风头现在让他客栈都住不了，探查先前那气息来源也变得难上加难。

哎，这世道实在艰难，难于夜半时分无被暖，难于饥肠辘辘身更寒。

此时的沈炼，正躺在一座楼阁的屋顶之上，都怪那些捕快，也不嫌麻烦，一个客栈都没放过，全部都贴上了通缉令，无处可去的他只能在此将就一晚上。

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孤苦无依，空对明月诉愁肠。

这大概就是对他当下这模样最好的写照了吧。

一阵凉风徐徐吹过，寒来袖间，沈炼紧了紧自己的衣袖，无奈地轻合着自己的眼睛。

他身上的雪白长袍是买的大了些，显得松垮，风一吹还会被吹鼓的老高，衣带飘摇，在旁人看来可能还有那么一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和感觉，但是穿在自己本人的身上可不是那么的舒服。

今晚的天气倒是很不错，夜朗星稀，明月高悬，如果有好友美酒作伴，说不得会是一场很好的消遣。

可惜，沈炼现在孤身一人，作伴的也只有瑟瑟的寒风。

青砖瓦砾之间，沈炼半靠在高阁屋顶的石狮子旁，睡不着的他，闲来无事，看着夜空中的星月发呆。

他又想起了之前黄土仙的话。

江湖近半的人啊。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这个江湖到底有多大，而这片清浊里又到底有多少人，突然和他说有一半的人要来捉他，他也没有什么概念。

他和那些老江湖还是有些区别的，毕竟这一世的他不算魂体时那漫长地岁月，也才活了十七年而已，小乞丐饿死前是十一岁。

相合起来是二十八岁，这个年纪放在前世已经不算小了，但是放在这一世，习武之后人均都能活到近两百岁的江湖里，他的这个年纪确实连雏儿都算不上。

这一世的武林之中，修习内功心法除了能强身健体之外，还能平增阳寿，普通的三流高手若是无病无灾就能活到百余年的年纪，一流高手活个近三百年不成问题，更不要说那些远超一流的成名高手了，功法再好些的，甚至能够活到四五百岁。

就像是那黄土仙，天知道他在这片江湖已经摸爬滚打了多少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