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五章:林镇南的遗言(1 / 1)一休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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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被成不忧一掌打得重伤,随即被桃谷二仙抬着下山。过不多时,便已昏晕过去,当他醒来时,眼前只见两张马脸、两对眼睛凝视着自已,脸充满着关切之情。

但见桌一灯如豆,自己全身赤裸,躺在地下,双手双脚分别被桃谷四仙抓住,另有二人,一个伸掌按住他小腹,一个伸掌按在他脑门的“百会穴”。

令狐冲骇异之下,但觉有一股热气从左足足心向游去,经左腿、小腹、胸口、右臂,而至右手掌心,另有一股热气则从左手掌心向下游去,经左臂、胸口、心腹、右腿,而至右足足心。两股热气交互盘旋,只蒸得他大汗淋漓,炙热难当。

他知道桃谷六仙正在以乘内功给自己疗伤,心中好生感激,暗暗运起师父所授的华山派内功心法,以便加一份力道,不料一股内息刚从丹田中升起,小腹间便突然剧痛,恰如一柄利刃插进了肚中,登时哇哇一声,鲜血狂喷。

桃谷六仙齐声惊呼:“不好了!”桃叶仙反手一掌,击在令狐冲头,立时将他打晕。

此后令狐冲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身子一时冷,一时热,那两股热气也不断在四肢百骇间来回游走,有时更有数股热气相互冲突激荡,越发的难当难熬。

令狐冲又想作呕,又想吐血,心里连珠价只是叫苦:“糟了,糟了!这六人一片好心,要救我性命,但六兄弟意见不同,各凭己法为我医治,我令狐冲这次可倒足大霉了。”他想出声抗辩,叫六仙住手,苦在开口不得。

桃谷六仙一面各运真气、各凭己意替令狐冲疗伤,一面兀自争执不休,却不知这些日子之中,早已将令狐冲体内经脉搅得乱七八糟,全然不成模样。

令狐冲自幼研习华山派乘内功,虽然修为并不深湛,但所学却是名门正宗的内家功夫,根基扎得极厚,幸亏尚有这一点儿底子,才得苟延残喘,不给桃谷六仙的胡搅立时送了性命。

令狐冲只想破口大骂,却实在半点力气也无,只得断断续续说道:

“你……你们快送我……送我回华山去,只……只有我师父能救……救我性命……”

桃根仙道:“好!咱们送你回华山一趟便是。”

几个时辰之后,一行七人又再次返回了华山。

华山弟子见到七人,飞奔回去报知岳不群。岳氏夫妇听说这六个怪人掳了令狐冲后去而复回,不禁一惊,当即率领群弟子迎了出来。桃谷六仙来得好快,岳氏夫妇刚出正气堂,便见这六人已从青石路走来。其中二人抬着一个担架,令狐冲躺在担架。

岳夫人忙抢过去察看,只见令狐冲双颊深陷,脸色蜡黄,伸手一搭他脉博,更觉脉象散乱,性命便在呼吸之间,惊叫:“冲儿,冲儿!”

令狐冲睁开眼来,低声道:“师……师……师娘!”岳夫人眼泪盈眶,道:“冲儿,师娘与你报仇。”刷的一声,长剑出鞘,便欲向抬着担架的桃花仙刺去。

岳不群叫道:“且慢。”拱手向桃谷六仙说道:“六位大驾光临华山,不曾远迎,还乞恕罪。不知六位尊姓大名,是何门派。”

桃根仙道:“你连我们桃谷六仙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吗?堂堂华山派掌门,居然如此的孤陋寡闻。”

岳不群只听得莫名其妙,冷冷的道:“各位自称桃谷六仙,岳某凡夫俗子,没敢和六位仙人结交。”

桃实仙道:“你武功虽然低微,我们也不会看不起你,你放心好啦。”

桃花仙道:“你武艺有甚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好了,我们自会点拨于你。”

岳不群淡淡一笑,说道:“这个多谢了。”

桃干仙道:“多谢是不必的。我们桃谷六仙既然当你是朋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桃实仙道:“我这就施展几手,让你们华山派下,大家一齐大开眼界如何?”

岳夫人自不知这六人天真烂漫,不明世务,这些话纯是一片好意,但听他们言语放肆,早就愤怒之极,这时再也忍耐不住,长剑一起,剑尖指向桃实仙胸口,叱道:“好,我来领教你兵刃的功夫。”

桃实仙笑道:“桃谷六仙跟人动手,极少使用兵刃,你既说仰慕我们的武功,此节如何不知?”

岳夫人只道他这句话又是辱人之言,道:“我便是不知!”长剑陡地刺出。

这一剑出手极快,剑气势亦是凌厉无比。桃实仙对她没半分敌意,全没料到她说刺便刺,剑尖在瞬息之间已刺到了他胸口,他如要抵御,以他武功,原也来得及,只是他胆子实在太小,霎时间目瞪口呆,只吓得动弹不得,噗的一声,长剑透胸而入。

桃枝仙急抢而,一掌击在岳夫人肩头。岳夫人身子一晃,退后两步,脱手松剑,那长剑插在桃实仙胸中,兀自摇晃。桃根仙等五人齐声大呼。桃枝仙抱起桃实仙,急忙退开。余下四仙倏地抢,以无与伦比的迅速抓住了岳夫人双手双足,提了起来。

岳不群知道这四人跟着便是往四下一分,将岳夫人的身子撕成四块,饶是他临事镇定,当此情景之下,长剑向桃根仙和桃叶仙分刺之时,手腕竟也发颤。

“休要伤我师娘……”

令狐冲身在担架,眼见师娘处境凶险无比,自己却无力施救,危机关头宁程突然从斜刺里杀出。

掌劈脚踢,眨眼便将四怪打翻在地。

“东方姑娘……你……”

令狐冲一说话,便感到胸口真气异动,口中鲜血狂喷,当场晕了过去。

桃根仙等人虽说被宁程打翻在地,但所受的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四怪瞧见出手之人,居然是之前指路的那个小姑娘,便满脸疑惑地质问道:

“咦,怎么是你这个小丫头,你为何要跟我们桃谷六仙过不去?”

宁程一脸严肃地说道:

“桃谷六仙,别在华山惹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宁程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武林宗师的风范,桃谷六仙虽说疯疯癫癫,但是遇到厉害的武林高手也懂得知难而退。

况且桃根仙等人还牵挂着桃实仙的伤势,无心和宁程争斗,丢下几句狠话,便追赶桃枝仙和桃实仙而去。

桃谷六仙走后,惊魂未定的宁中则说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之前出言不逊,还望姑娘包涵。”

宁中则认出了救她的人,正是之前曾经羞辱过岳不群的神秘少女。

岳不群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虽说宁程出手救下了自己的妻子,但岳不群对宁程之前羞辱自己的那件事还耿耿于怀,不愿意拉下面子打声招呼。

“娘,你没事吧。”

岳灵珊跑到了宁中则的身边,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

“珊儿,娘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出手相救。”

宁中则想起之前成不忧被这桃谷六仙分尸的情景,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的脸没半点血色,身子还在不住发颤。

“岳夫人,不必多礼,我不过是看在令狐冲的面子才出手相助的。在下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宁程冷冰冰还了一礼,转身离开。

“这姑娘是怎么认识大师哥的?”

岳灵珊望着宁程离去的背影,心中浮想联翩。

岳不群知道妻子受惊着实不小,对女儿道:“珊儿,你陪妈妈进房去休息。”

再去看令狐冲时,只见他脸胸前全是鲜血,呼吸低微,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见难活了。

岳不群伸手按住他后心灵台穴,欲以深厚内力为他续命,不曾想刚一运气,便突觉他体内几股诡奇之极的内力反击出来,险些将自己手掌震开。

岳不群不禁大为骇异,随后又发觉,这几股古怪内力在令狐冲体内竟也自行互相撞击,冲突不休。

再伸掌按到令狐冲胸口的膻中穴,掌心又是剧烈的一震,竟带得胸口也隐隐生疼,这一下岳不群惊骇更甚,但觉令狐冲体内这几股真气逆冲斜行,显是旁门中十分高明的内功。

每一股真气虽较自己的紫霞神功略逊,但只须两股合而为一,或是分进而击,自己便抵挡不住,再仔细辨认,察觉他体内真气共分六道,每一道都甚是怪诞。

岳不群不敢多按,撤掌寻思:“这真气共分六道,自是那六个怪人注入冲儿体内的了。这六怪用心险恶,竟将各人内力分注六道经脉,要冲儿吃尽苦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皱眉摇了摇头,命高根明和陆大有将令狐冲抬入内室,自去探视妻子。

岳夫人受惊不小,坐在床沿握住女儿之手,兀自脸色惨白,怔忡不安,一见岳不群,便问:“冲儿怎样?伤势有碍吗?”

岳不群将他体内有六道旁门真气互斗的情形说了。

岳夫人道:“须得将这六道旁门真气一一化去才是,只不知还来得及吗?”

岳不群抬头沉吟,过了良久,道:“师妹,你说这六怪如此折磨冲儿,到底是何用意?”

岳夫人道:“想是他们要冲儿屈膝认输,又或是逼问我派的什么机密。冲儿当然宁死不屈,这六个丑八怪便以刑相加。”

岳不群心想令狐冲身能有什么机密呢?转念一想,莫非是那辟邪剑谱的下落。

难道令狐冲和成不忧比试时所使的剑法,便是这林家的辟邪剑法。

此时的岳不群已经对令狐冲产生了怀疑,不过表面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道:

“照说该是如此。可是我派并没甚么机密,这六怪和咱夫妇并不相识,无冤无仇。他们擒了冲儿而去,又再回来,那又是为了什么?”

岳夫人道:“只怕是……”

随即觉得自己的想法难以自圆其说,摇头道:“不对的。”

夫妇俩相视不语,各自皱起眉头思索。

岳灵珊插嘴道:“我派虽没什么机密,但华山武功,天下知名。这六个怪人擒住了大师哥,或许是逼问我派气功和剑法的精要。”

岳不群道:“此节我也曾想过,但冲儿内力修为,并不高明,这六怪内功甚深,一试便知。至于外功,六怪武功的路子和华山剑法没丝毫共通之处,更不会由此而大费周章的来加逼问。再说,若要逼问,就该远离华山,慢慢施刑相迫,为什么又带他回山?”

岳夫人听他语气越来越是肯定,和他多年夫妇,知他已解开疑团,便问:“那到底是甚么缘故?”

岳不群脸色郑重,缓缓的道:“借冲儿之伤,耗我内力。”

岳夫人跳起身来,说道:“不错!你为了要救冲儿之命,势必以内力替他化去这六道真气,待得大功将成之际,这六个丑八怪突然现身,以逸待劳,便能制咱们的死命。”顿了一顿,又道:“师哥,幸好那位姑娘出手相救,赶跑了六怪。我听冲儿昏倒前,叫她东方姑娘。想必冲儿跟那位姑娘颇有渊源,如果能得到她出手相助的话,我们又何必惧怕那六个丑八怪。”

岳不群厉声喝道:“休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女子。那女子身份古怪,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她刻意接近冲儿,一定是另有所图。”

岳夫人道:“好吧,你不能以内力给冲儿疗伤。我内力虽远不如你,但盼能暂且助他保住性命。”说着便向令狐冲的房间走去。

岳不群叫道:“师妹!”

岳夫人回过头来。岳不群摇头道:“不行的,没用。这六怪的旁门真气甚是了得。”

岳夫人道:“只有你的紫霞功才能消解,是不是?那怎么办?”

岳不群道:“眼下只有见一步,行一步,先给冲儿吊住一口气再说,那也不用耗费多少内力。”

三人走进令狐冲躺卧的房中。岳夫人见他气若游丝,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伸手欲去搭他脉搏。岳不群伸出手去,握住了岳夫人的手掌,摇了摇头,再放了她手,以双掌抵住令狐冲双掌的掌心,将内力缓缓送将过去。内力与令狐冲体内的真气一碰,岳不群全身一震,脸紫气大盛,退开了一步。

令狐冲忽然开口说话:“林……林师弟呢?”

岳灵珊奇道:“你找小林子干么?”

令狐冲双目仍然紧闭,道:“他父亲……临死之时,有句话要我转……转告他。我……我一直没时间跟他说……我是活不成的了,快……快找他来。”岳灵珊眼中泪水滚来滚去,掩面奔出。

华山派群弟子都守在门外,林平之一听岳灵珊传言,当即进房走到令狐冲榻前,说道:“大师哥,你保重身子。”

令狐冲道:“是……是林师弟么?”

林平之道:“正是小弟。”

令狐冲道:“令……令尊逝世之时,我在他……他身边,要我跟……跟你说……说……”说到这里,声息渐微。各人屏住呼吸,房中更无半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令狐冲缓过一口气来,说道:“他说向阳……向阳巷……老宅……老宅中的物事,要……要你好好照看。不过……不过千万不可翻……翻看,否则……否则祸患无穷……”

林平之奇道:“向阳巷老宅?那边早就没人住了,没甚么要紧物事的。爹叫我不可翻看甚么东西?”

令狐冲道:“我不知道。你爹爹……就是这么两句话……这么两句话……要我转告你,别的话没有了……他们就……就死了……”声音又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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