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六章 奈何其心似明(1 / 1)梁唐晚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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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布纺大娘拉着自家总角辫子的小女娃便回屋里,晁家二公子在此处打人,无人敢上前多事。

晁猛在陆远面前蹲下,伸手拍拍陆远左半边脸,凑到陆远耳边说道:

“把你陆家堡后山那几亩田的杂草拔了,还有,让你爹娘赶紧认那丫鬟做干女儿,给本少爷送来,地契和人,我都要。”

二人撂下狠话离去,陆远擦干唇角的血,低着头独自一人走回云水乡,走在半路上,陆远便拿出那本《穰苴剑谱》,借着灰蒙蒙的夜色翻看,从未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对于习武无比迫切。

陆远不断在心里思考对策,强抢应是不会的,但是晁家会使出什么毒计呢?自己又该怎么防备呢?陆远想不到,迷迷糊糊之间,已回到了陆家堡,月挂柳梢,已是酉时了。

见到布箩在陆家堡门口俏生生地站着,左顾右盼,手里挎着一只柳条篮子,内里装了些青绿果子,目光殷殷切,似是在等他,陆远心中一暖,心道这丫头倒是懂事。

布箩见到陆远,不禁问他:“子迁小郎君,这几日你去了哪里?也不回个信,阿郎和娘子都着急你。”陆远心中泛起愧疚,自己瞎跑,让家里人担心了。布箩又问道:

“霖儿小娘子呢?怎她未与你一起?”

陆远心中一酸,低声说道:“她还有事,她先走了。”布箩很疑惑,他们二人不是谈婚论嫁了吗,怎又分开了,布箩刚欲再问,此刻陆远走得近了,却是突然见到陆远脸颊上的掌印,不禁大为心痛:“小郎君,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远笑笑:“无妨,被两条狗啃了而已。”

布箩心中一动,目带哀愁,转过身,去房里拿药,为陆远涂上,“是晁家人么?”

陆远不想在晁家人的事情上多说什么,向厅堂走去。

“我去拜见父亲母亲。”

陆远来到厅堂,却是见到陆父陆母在商谈着什么,看他二人神色,似乎不是好事。

“臭小子现在才回来,那小娘子呢?”

“她回门派了。”陆远想了想,还是没有与陆父陆母交代更多。

陆父陆母面面相觑,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现在有更令人烦心之事,困扰着二人,陆父沉声对陆远说道:

“陆远你也弱冠了,有些事可以告诉你,家中…与县丞晁家不和之事你也知道,不过晁家一向无可奈何我们,然而今日,县令大人告诉我,乡里有许多人弹劾你父亲我,皆是怨怼我陆家人丁稀薄,却还占据大片田地,也不肯招收佃农,让那田地荒废。我问了县令大人是哪些人告我之状,他不肯说。”

陆远心中疑惑,陆父在县里人脉也可,乡里更是声望颇高,时常散些财米与穷苦人家,乡里怎会有人告父亲的状?

“唉,人心隔层皮,平日里好说好笑的乡亲,眼红起田地来,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陆母哀叹道。

陆家堡的几亩田地是太宗皇帝时期承接下来的,那时陆家人丁还很兴旺,在云水乡乃至南靖都算是大户,到陆父这时便破落了,家境比较贫寒,佃农雇不起几个,不过陆父承接了乡里盐商的一些生意,贩卖起海盐,以贩盐的钱买米纳税,也算供得起赋税,所以一直不愿将祖上承接下来的田地转让出去。

陆父叹道:“如今没有办法了,明里暗里有人步步紧逼,我也不好僵持着,这田,我与你母亲商议了一下,便割让一半出去吧,这是我们陆家最后的底线了,至于谁拿谁买,让他们算计去。”

陆远默然,田园荒废,终究是保不住的,与其留作负担,还要供给田税,不如卖出去算了,希望这半片田,能让陆家堡消灾消难吧。

第二日清早,陆远便起来翻看《穰苴剑谱》,陆远又回到了自己的卧榻,这间房子让方霖住了大半个月,此刻躺在软榻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眼前心里都是她的影子。

陆远甩甩脑袋,现在不应该去想这些,霖儿既然耗费心力,为我洗髓伐骨,传我剑谱,我就应该把握住机会,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但会些武艺终究是有用的,至少面对晁家二人亦可逃之夭夭。

陆远不急,将《穰苴剑谱》与《司马法》拿到一起,详细翻看了大半日。霖儿说,这二书皆是战国田齐大司马田穰苴所著,《穰苴剑谱》为其修炼一生凝结而出的武学心血,《司马法》为其从戎一生总结出来的兵法谋略。二书相得益彰,共同观看会有奇效。

不过陆远阅读了半日,根本没有发现二书之间有何联系。

《穰苴剑谱》的剑法精妙与《司马法》的从善如流,前者可造就武林高手,后者可成就经天纬地的谋士,皆是奇书,但在陆远看来,二者如同在两条道路上走到了极致,但却南辕北辙,二者毫无联系,同一个人,一生之中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既精通武学,又精通兵法。

莫非是我境界太浅?还是悟性太差?田穰苴不就做到了么,何况我大唐还有安北节度使哥舒翰,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这等名将,皆是既修行武艺,内力高强,又身经百战,出谋划策。

然而陆远百思不得其解,这本是相辅相成的两条道路,在田穰苴的两本著作之中却显得风马牛不相及。

陆远不去冥思,既然参悟不透,那便斩钉截铁,先将《司马法》这本兵书置于一边,当务之急,内功修为更重要。

“也不知那晁家人会不会打上门来。”

陆远按照《穰苴剑谱》记录的内功篇去运功修炼,不得不说方霖为陆远大开了方便之门,宽敞坚韧的经脉与穴道为陆远凝聚内力提供了很大的先决条件,坚持不懈,按照剑谱中的法门,不断呼吸吐纳,自身体之中寻找内力源头的感觉,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自手少阳三焦经上的关冲穴,获得了一丝痒麻之感,这一丝痒麻之感,便是陆远辛苦打坐两个时辰,自手掌中凝聚而出的第一股内力。

这一股内力自陆远无名指端的关冲穴,随着血液流淌,流经手少阳三焦经的各处穴道,注入丹田之中,汇成一缕暖流,如那陆远暖过无数次的青梅酒一般,在陆远丹田之中盘旋,温暖了整条右臂。

陆远大喜过望,古人诚不欺我,霖儿诚不欺我,这就是内力的感觉吗?自己也能修炼了。此时已到了午时,布箩来他房间敲门:

“吃饭了子迁小郎君,偷偷摸摸躲在房内做甚么呢,莫不是霖儿小娘子离去了,还在思春?”

布箩小声嘀咕,却未联想到陆远“啪”地一声打开房门,哈哈大笑,疯疯癫癫。陆远沉浸在修炼出内力的喜悦中,开门见是布箩,便把她像小孩子一样环抱而起,举的老高,面上却是不住地在笑,也未与布箩解释什么,又把她放下,攥着剑谱便夺门而出,向乡里跑去。

“啊呀,这个小郎君…”布箩被他一抱,羞红了脸,不知道陆远为何这么喜悦,他不是才离了霖儿小娘子,伤心一夜吗。

陆远饭也不吃,抄起剑谱就向仙渡廊桥跑去,路过铁匠铺子的时候,停下来沉思一会,我修炼的是《穰苴剑谱》,应该手持宝剑才对,便径直走进铁匠铺,见到王铁匠还未走,便向他说道:

“王大爷,你铺子里可有宝剑?没有便替我打一把吧。”

陆远欣喜雀跃地说道,在他铺子里左看右看。

“别找了别找了,没有,我这是铁匠铺又不是兵库,怎会有宝剑,我打的都是些炊具农具之类。”王铁匠疑惑,这不是陆家那小子么,听说他也不习武,怎会开口要宝剑。

陆远笑道:“不是不是,不是要炊具,是要宝剑,上阵杀敌的那种宝剑。”

王铁匠丢下抹布,把陆远拉进来,小声对他说道:“你要宝剑作甚?你又不习武,再说,平民百姓私铸宝剑是要杀头的,我最多打一柄菜刀给你。”

陆远皱眉,王铁匠这话说的却也没错,除了军队便只有门派会持兵器,普通百姓这么做是犯法的,但是…菜刀?大司马田穰苴的传人怎能持菜刀杀敌?

陆远摇摇头,对着王铁匠软磨硬泡,“王大爷,我这不是开始习武了吗?”磨了好些功夫,陆远甚费口舌,王铁匠总算答应,秘密为他打一柄,让他三日之后来拿。

离了铁匠铺,便来到蒙泽,对着五人合抱之宽的大榕树拜了一拜,而后坐在蒙泽草地上继续打坐。

陆远已有自手少阳三焦经的无名指端关冲穴凝聚内力的经验,此刻便如法炮制,一个时辰后,手太阴肺经左手大拇指端的少商穴又出现一丝暖流,流经陆远肺部,流进丹田之中。陆远很开心,找到了诀窍,便坐在蒙泽之上不日不夜的修炼起来。

一夜过去,陆远双眼发黑,泛觉困意,心中却十分激动,十二经脉,以及身体另一侧的十二条,也就是二十四主经,已皆有源源不断的内力在其中缓缓运行。虽然很稀薄,埋藏在经脉与丹田之中的内力就像是雾气一般,一吹就散,但至少这是个好兆头,自己的底子不差,只要持之以恒,假以时日,应该也能有不错的内力修为。

当然,这幅好底子是霖儿给我的,若非她传我《穰苴剑谱》,我根本没有修炼的门路,若非她为我拓宽经脉,我可能到现在还修炼不出一缕内力。想到这里,陆远心里便一阵温暖,仿佛流淌在丹田与心脏之中的内力是方霖渡给他的一般。

陆远休息片刻,在草地上躺下,面前又浮现出方霖的影子,没想到自己仅是在九龙江畔救了她一回,她却传了我这般机缘,我一个乡里寒生,入个小门派的机会都很渺茫,根本与修炼内力无缘,没想到,自己没有入门派,却是霖儿带我走上了这条路。

陆远将《穰苴剑谱》紧紧搂住,按在胸口,如同抱着的是方霖一般,天涯路远,也不知霖儿与那琴武阳打斗受伤了否,也不知她此刻去了哪里,出了江南道否。

陆远渴了便喝泉水,饿了便摘果子吃,在蒙泽之上,鼓着一口热血,不眠不休运转了三天剑谱中所教的内力修炼法门。此刻感觉那薄雾般的内力浓郁了一些,丹田已如同一个气囊一般,一时臌胀,一时干瘪,陆远见到《穰苴剑谱》内力篇所写:“若胀佛盈,盈而佛溢,可缩于丹田,使沉郁。”陆远明白其中的意思,若是修炼所得的内力过于膨胀,达到经脉与丹田无法贮存的程度,可以利用丹田与经脉的韧性对其挤压,既可熔炼处更加精纯的内力,又可省却体内空间,再次运转内功凝聚内力。

陆远双掌合拍,让内力在体内经脉中运行一个大周天,走遍身体各处,均匀分布,那如雾气一般熙熙攘攘的内力汇聚在陆远周身各个角落,陆远沉思了半刻,感觉差不多了,便按照《穰苴剑谱》记载的法门,全身肌肉扭动,血液奔流,以经脉和丹田为纺车,雾气般的内力为蚕丝,向着体内一挤。

起初,陆远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以丹田为例,陆远的丹田向内一阵压缩,丹田内薄雾般的内力便被挤压的浓郁起来,似乎薄雾中出现了一缕缕丝线,陆远心喜,继续施压,然而,起初平静无澜,朴实无华的内力在压缩一半之后,如同被触犯了领地一般,霎时狂暴起来,在狭小的丹田之中不断翻腾,面对突发情况,陆远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一咬牙,继续向内挤压,认为既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内力,岂会反客为主。

然而,物极必反,陆远额头冒汗,恍惚之间,隐约听到了一声炸响,体内四肢五骸剧痛无比,后脑跟不断跳突,脑海中一片混乱,而后整个人便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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