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卓跟着刘萧去药房拿药，那药房的先生好似见惯了刘萧，连问都不用问便给她抓了药。二人高高兴兴地向她住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刘萧不时地向杨云卓打量，眯着好看的月芽眼笑道，“大哥哥，您真是个好人。”

杨云卓见她这样高兴，自己也笑了，“这没什么。对了，咱们快回去看奶奶吧。”

“嗯。”刘萧用力地兴奋地点头，小手拉起杨云卓的手朝前跑去。

“呃。”不太习惯和别人接触的杨云卓感觉着刘萧温热的小巧的手抓紧了他，似乎充满了信赖。这感觉，自从母亲去世了，杨云卓再也没有感受过。

小小年纪的他心里知道，他再也放不开那小手了。

“对了，大哥哥。”刘萧忽然停住脚步，很严肃地对杨云卓说，“你可千万不能把我偷钱的事告诉奶奶。奶奶生着病，会气坏的。”

“好，我不说。”

杨云卓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刘萧过于人情的小脸，忍不住为她的担忧心疼。

“大哥哥真好，奶奶看到大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刘萧的小脸转为明快，拉着杨云卓朝家里跑去。

回到刘萧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只能用“破败不堪”四个力来形容。又黑又小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勉强可用，其他均是惨不忍睹。而这张床上此时躺着一位老人，正是刘萧生病的奶奶武氏。

刘萧抓着药包高兴地趴在武氏的床头，“奶奶，看，我抓了药回来。”

武氏此时已经脸色干瘦腊黄。听到孙女儿的声音她勉力睁开眼，想说句话却没太多的力气只是费力地咳了几声。

杨云卓看到这对可怜的祖孙鼻子不由酸了。

这时武氏也看到了杨云卓。她费力地问刘萧，“萧儿，这，这位小哥儿是......”

刘萧笑嘻嘻地说道，“奶奶，这位大哥哥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是他给了我钱我才能给奶奶买药，大哥哥是个好人。”

“好人？”虽然已经久病在床，武氏的眼里仍有一丝警惕。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目光才渐渐放得柔和。

杨云卓忙自我介绍，“奶奶，我叫杨云卓。”

武氏审视地看着杨云卓，见他面容俊秀，身材笔直，眼睛更是清亮，一看便是个善良的孩子。

老人满意地道，“好，好，真是老天有眼啊！”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刘萧抚着武氏的胸口心疼地说道，“奶奶，您别说话了，先躺会儿，我去给您煎药。”

武氏点点头，刘萧便拿药去煎。

武氏拉着杨云卓的手，以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的直觉，她对杨云卓十分信任，虽然他年纪还小。她老眼带着泪花道，“孩子，我，我不行了。萧儿还小，我舍不得呀。”

杨云卓轻声劝慰，“奶奶，您先别说话，好好歇歇吧。”

武氏虚弱地直喘息，费力地道，“不，让我说，要不然没有机会说了。”

她眼神忽然有了些许光彩，对杨云卓严肃地说道，“杨云卓我问你，如果我不在了，你可愿意帮我照顾萧儿？”

杨云卓想不到老人初次见面竟提这样的要求，而且是他从没想过的事情。他不知如何答复，张了张嘴有些愣住。又见老人眼神执拗，只得安慰老人，“奶奶，您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

武氏很坚持，厉声道，“不，你一定要说。快说。”

杨云卓对于武氏的坚持没有办法，直觉地脱口说道，“奶奶，我会照顾萧儿。”说这句话时，杨云卓心中没有丝毫牵强，好像这本就是心底的想法。

武氏依旧不依不饶，“我要你发誓。”

“啊！”杨云卓这下真有点瞠目结舌了。他有点语噎地看着老人。

刘萧听到奶奶的大声说话跑过来嗔怪地道，“奶奶，您发什么脾气啊？今天大哥哥帮了我们很大忙呢。”

“奶奶在跟杨云卓说话，萧儿不得插嘴。”武氏喝叱刘萧。

“您，哼，真是的。”刘萧从没见过奶奶这样和她说话，眼圈儿有点红了，别过头表示不满。

杨云卓看到老人严厉但是殷切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凝结着所有的希望。他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突然冲着苍天撩衣跪倒，竖起右手大声发誓，“苍天在上，我杨云卓今天在此发誓，一生一世保护萧儿，照顾萧儿，如有所违，人神共弃。”

他声音宏亮，真心送达天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对着天地发誓，这场景相当怪异。

“还有，还有，在感情上，也不许欺负萧儿。”武氏强求。

“感情？”慕容卓有些蒙，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比较陌生。

“我知道你现在不懂，你只管照念。”

武氏有些汗颜，但是为了萧儿，她也顾不得这张老脸了。

“是。慕容卓此生此世，慕容卓在感情上绝不欺负萧儿，否则，否则......“

杨云卓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发誓，说着有些卡壳。

“唉！人各有命，岂能强求？云卓，就这样吧。”武氏摇摇头，不忍心再苛求。

“是，奶奶。”杨云卓这才松一口气。

武氏的心这才放下，她面色缓和下来，转向正在闹小脾气的刘萧道，“萧儿，快去把云卓扶起来。”

刘萧吸吸小鼻子，虽然心里不太舒服，还是很听奶奶的话的，她走上前扶起杨云卓。武氏又拉着杨云卓的手，自己的手倒有些颤抖，“孩子，谢谢你。我知道我这么做是

欺负了你，难为了你。可是你保护了萧儿，老身一辈子感谢你的恩德。”

“奶奶不用担心，我是心甘情愿要保护萧儿。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萧儿。”

武氏连连点头，双唇哆嗦着，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一口气，她对刘萧说道，“萧儿记住，以后你不要任性，一定要听云卓的话。你听云卓的话就是听奶奶的话，记住了没有？”

刘萧抓抓头皮，“奶奶，您今天好奇怪呀。干嘛要说这么多奇怪的话？”

武氏只是追问，“记住了没有？”

刘萧只好答应，“大哥哥是好人，奶奶要我听大哥哥的话，我便听大哥哥的话。”

老人听了又是一阵接连的咳嗽。

颤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半块的玉佩递给刘萧，“萧儿，这块玉以后你收好，千万不要丢了。”

刘萧接过玉佩奇怪地问道，“奶奶，这玉佩怎么会是半块？”

武氏很慈祥地抚着她的小脑袋，“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你娘亲真的好想你呢。”武氏仔细看着刘萧，似乎又看到了萧美人小时候的影子，微笑地道，“你长得很像她小时候。”说着武氏又咳了两声。

刘萧急忙帮她抚着胸口顺顺气，又问道，“奶奶，你不是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娘亲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和奶奶？”

老人怜爱地看着刘萧，嘴里含糊地说出另一个名字，不过两个孩子却没听清。刘萧问道，“奶奶，你说什么？雪什么？”

老人说话的声音忽然不喘了，“没什么，不重要了。萧儿，娘亲一直陪着你呢，奶奶也会一直陪着你。奶奶和你的娘亲就像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会看到萧儿呢。”

她抬头看看窗外如血的夕阳，忽然笑笑对刘萧道，“萧儿，奶奶累了，想睡一会儿，你陪云卓去玩一会儿，好么。”

刘萧执拗地道，“不，我要陪着奶奶。”

感觉到奶奶今天说话有些奇怪，刘萧不敢放心出去玩儿。

武氏的眼里隐约又出现了泪花，她对杨云卓道，“卓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杨云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对武氏道，“奶奶，您说。”

老人道，“好孩子，萧儿就交给你了，记住，帮她收好玉佩，千万别弄丢了。还有，除非你看到另一半块玉佩，不要在人前出示此玉。总之，一切，以萧儿的安全为重。”

老人的一再叮嘱让杨云卓感到事情不寻常，他保证道，“奶奶，我记住了。我会帮萧儿收好玉佩，不会让别人看见。”

“好孩子......”武氏最后又不舍地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微笑着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虽然眼角还有泪痕。

“奶奶，奶奶......”刘萧慌了。她用力地摇晃着老人，“您别睡呀，天还没黑呢---”

杨云卓将手放在刘萧瘦小的肩头轻抚着，陪着她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之后，杨云卓并没有同武新平上山打猎，而是在给武新平送了一个信儿以后，便一同和刘萧葬了武氏。立碑的时候，才知道武氏原来叫武德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