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新兵,李团长把二十多年的友情赌上了。说完这段话后没等得及新兵半程结训仪式结束,就匆匆带上几瓶酒,驱车去了九军山,英灵壁。
李团长去“威胁”他的老伙计们去了。
办公室里大伙儿心情都很好,一群人说笑着,在背后公开议论,拿这事打趣。
“其实也不是,他就是实在高兴,但是有些话跟咱们说不上,憋得慌才急着去找425团的老伙计们吹牛逼去了。”
团参谋长淡淡笑着插了一句。
“这样啊”大伙想着平时也没啥形象的李团长,猜想这个“说不上”的意思,大约不是不能说,而是即便说了自己这些人也体会不到,或至少体会不深。
参谋长说:“嗯,再还有大概就是紧张,你们没看出来么,团长刚才除了高兴外,其实还很紧张。”
众人努力回忆了一下,先附和说:“好像是有一点”。然后肯定说:“是的,有。”
有人找到了脑海画面中先前被忽略的一个细节:李团长走的时候,似乎是把那半扇窗户拎手里一起带走了。
对照现场,确实是带走了。
“是啊,但是不奇怪。”团参谋长点头,带着几许感慨,缓缓解释道:“毕竟咱们425是有过红色板擦的啊,以前在整个华系亚方面军都是响当当的后来没了,就一直没落了下来。”
“老李425出身,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接手425到现在,也有五年了,考虑年纪425能不能在他手里重新站起来,很大可能就看接下来这几天了。”
平静说完这一句,团参谋长偷偷把自己其实一样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有些颤抖的双手握拳揣兜里,出门开始检查明天出发测试地的各种相关事项。
只不过他其实控制不住,总是走神。
“级以上啊,只要级以上以这个孩子在700储备站事件和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品质、心性、决断和潜力425就有机会再现一支顶级区域小队,再见一个颜色加板擦的番号。”
参谋长在心里默默一直想着。
从某种程度上说,源能融合度大概并不完全具有决定性,比如当初425的红色板擦,其实也就队长一个顶级战力,但是整体团队的实力,依然超过许多平均融合度更高,高融合度成员更多的团队,站在顶尖。
可是,它有一个下限,或者说一个基石位置,摆在那里当一支小队没有级以上的成熟战力存在,它再怎么完美默契,也不可能顶尖。
再比如劳简,他这段时间天天都在叨咕以752今年的战绩,至少能排进全军前二十小队,李团长毫不留情就给否了理由是队长太弱,才级。
当然现实也并不是每个级以上都会成为顶尖战力,单以级而论,实际的情况甚至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因为源能融合度的高低是完全随机的,而每个个体在心性、品质、能力甚至是运气、遭遇上的不同,对他们未来的成长,影响都太大了。
简单一句话说:级以上,有机会但不一定能成为顶级战力级以下,目前阶段绝无可能成为顶级战力同等级不同的人,实力也有高低,差距也可能很大。
但是,和李团长一样,参谋长坚信:那个孩子只要有级以上的融合度,他就几乎绝对会成为425的下一个顶级战力。
这才是他们兴奋和紧张,深层真正的原因所在。
韩青禹本身,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寄予的厚望。
甚至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从遇到劳简,到700储备站那一晚,再到这半程新兵期的整体表现,到底有多惊艳。
毕竟他最初见识蔚蓝的第一眼,就是一场从头到尾完整的战斗,受到的刺激和震撼都太大了,以至于心里不自觉设定的对比对象,一直都是劳简这样的十年老兵,以及他的752小队。
喧嚣过后的训练场,张道安站在司令台上,终于向新兵们解释了“生食”的理由,以及“传统夜”的由来和存在。
这一刻像是一个段落的结点,新兵们满场唏嘘。
而11宿另外的7个人,没一个顾得上感慨和品味,他们不由自主,不约而同,谨慎小心的,集体把目光投向韩青禹,眼神里满是急切和惊惶。
韩青禹只好先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一些忧虑和慌张。
然后才宽慰说:“都说只是存在细微影响,细微啊,我也就吃了一口没事的。而且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后悔也没用,就干脆别去想。”
大伙儿都觉得青子的心真太大了。
而事实,就是没事的,吃肉对韩青禹完全没影响,他也根本不担心。
因为如果事情确实如张道安所说,每个人的源能融合度测定都只一生一次机会,那么他,其实早就已经有过第一次了
只可惜那个第一次太匆忙,韩青禹当场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结束了。
后来他又有了第二次,但是是在野外,现场环境和情况也都很紧张。
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
想罢这些,韩青禹听从指令,上台去领了那面锦旗。
从它匆忙被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情况以及本身皱巴巴的样子看,它今天似乎并没有准备好被发出去,或甚至可能,已经被压在箱底好几年了。
这也是1990期蔚蓝联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新兵营,今天发出的唯一一面锦旗。
虽然丑,但是锦旗上面的字有点有趣,写的并不是一般比赛获奖的项目、名次,也不是妇科圣手之类的表彰,而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你的星光在路上。
韩青禹想了想,觉得这句奇怪的话大概是以前直接翻译过来的,毕竟蔚蓝联盟最早萌生于西方,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他们先建立和固定下来的。
正好此时台下也有一个西方人。
米拉站在人群里正看着他,笑逐颜开,一身灿烂。
这让韩青禹有些不安和内疚,难得一次的,认真想要哄她开心一下。因为很可能,在米拉还不知道,还在满心喜悦和憧憬的这一刻,他早已经亲手打碎了她的队长梦至少,他也是那个梦碎裂的开端。
下台,站在米拉面前。
“ssr。”韩青禹努力认真,说了一句蹩脚的英语,左手锦旗,右手敬礼,“愿为你而战,米拉队长”
他想着那就在这圆一次米拉的队长梦。
却不知道按道理“队长”后面应该加什么,殿下大概很强行,或不行,那么阁下?
结果这一犹豫的工夫,米拉已经雀跃着接过锦旗,亲了一口,然后灿烂笑着看着韩青禹,说谢谢你。
是的,亲的是锦旗,而不是韩青禹。
这让11宿另外的七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总之英雄美女什么的,最恶心也最讨人厌了。
人群散场的时候,米拉避开其他人,再次找到韩青禹。
“你的家里很需要钱是么?”她说:“那个,那天你说奖金,我没来得及回答,但我其实是有存款的,只是不太多”
“不用了,说了是玩笑啊正好手表差点忘了还你。”韩青禹神情洒脱,把之前拿来看时间的手表还给米拉,然后顾自往前走。
“我就只有两万多块。”米拉在身后说。
啊两,万,多,吗?!怎么这么有钱?!韩青禹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踩进了粘稠的泥潭一样,僵在那里
努力了,做到了不回头,但是他也拔不动腿。
“你怎么了?青子。”温继飞从不远处跑过来,仔细看了看他这奇怪的造型。
“没事,就可能刚刚打得太激烈了,我有点累,脚下发沉,走不太动。”韩青禹说:“来,你拉我一把。”
“刚刚有很激烈吗?”温继飞疑惑,但还是伸手拽了他一把。
“是的,很激烈。”韩青禹终于把脚从泥潭里拔出来了,痛心走开。
两个人并排走了一会儿。
11宿的其他人追上来,一群人说着笑着,一起朝宿舍走去,回去整理东西,准备明早出发。
米拉还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这一刻训练场上如他们一样的年轻的背影很多,偶有独行的,但大多三五七八成群,带着各种神情,各种不同状态,走在夕阳的余晖里。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成排,拉得很长。
米拉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唯一一次见过那个被叫做“山羊”的老人。
当时在台上,他说:“蔚蓝联军虽然看起来是军队建制,但其实不能算作军队,这里包容伟大和狭隘,神圣和疯狂,包容爱情、家庭叛逆和迷惘,希望和绝望蔚蓝这一群人,得有一份饱满的生活。”
他说:“不一样的,太多东西不一样了,如果蔚蓝联军真的完全搞成军队那样,那么它,应该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这一晚,新兵们多少都有些激动或不安,睡不着。
这一晚,李团长在九军山英灵壁喝醉了。看守公墓的残疾老兵们也没去赶他九军山总是会有在英灵壁前喝醉的人,常常都有。
“知道吗?今天那小子手里如果是一把死铁的刀,他就真把那个老兵杀了把一个穿简易装置的老兵,杀了五秒钟。”
“服不服气?”
“我这眼光。”
“老三你先别急着说话,我知道你肯定不服,你觉得自己以前也弄中了嘛可是那能一样吗?人这是正经斩杀,懂吧你那搞的,裆下飞刀搞什么玩意都不知道。”
“说真的啊,你们帮我这次,给那孩子保佑个级以上行不?”
“呐,我今天跟你们说句以前从来不肯认的老实话,其实我我从那年一个人顶了大尖三分钟后,就已经半废了可是425,425不可以这样下去啊,这样不像话。”
“兄弟们,”
第二天早上出发,李团长是被人扛上车的,也许他想一个人撂倒所有老伙计。
和来时一样的罩着墨绿色篷布的大卡车,这次一排得有十几辆,而且连车篷布都始终是拉着的,有老兵坐在车尾看守。
人挤在黑漆漆的车斗里。
电视小说里说有厉害的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凭想象记住车子行进的路线。韩青禹不能,他只能凭车上摇晃的幅度和速度大概知道,现在是大路、小路、盘山的险路何况车子一直走,他还得睡觉。
有时候他们会被放下来,在某处没有人烟的山林边,洗漱、放水,舒展筋骨,然后再吃上一顿不怕被筷子戳到的饭
这种时候多是夜里,满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