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娅的心一点点坠下,书房变得空旷、寂寥。周围的一切从熟悉变为陌生,恍如隔了一层纱。
这是怎么了?他们不认识我了么?
她的神情渐渐绷紧,目光开始变得锐利,这使得她像极了丹妮。她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哥哥,气势变得凛然。
在她的注视下,哥哥渐渐低下了头,渐渐蜷缩。
随后,她又将目光投向躲在桌后的父亲,她想微笑,想告诉他不要紧张、害怕。但是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样子。
那是一个陌生的,不容质疑、不容拒绝,充满威严的声音,“回到你们的封地,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半步。”
父亲带着恐慌和不安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遵命。”
听到这变得陌生的声音,卓玛忽然无比失落,他感觉胸口被堵塞起来,难以呼吸。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那里。
伴随着陌生的声音,所有的亲切、熟悉都消失了。只有一个完全陌生的骑士坐在那里,如同一尊被岁月洗礼的雕像,斑驳、沉重。
熟悉感
这不对,自己怎么会对丹妮感到熟悉?那时所有的孩子都怕丹妮,都害怕见到她。
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时,空气中一股扰动将他所有的话语堵了回去。
卓娅静静的坐着,她一直想成为真正的北地人。她喜欢布兰,喜欢丹妮,喜欢他们带来的安全、自由、还有维持这一切的力量。
她本可以更进一步的,但总有些东西让她无法舍弃,无法忘怀。
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里的家,这里的人,已经不再记得她了。不再记得她的声音,不再想提起她的过往,他们早已把她送出去了,不是么?
他们怕我,还有恨我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身上某种无形的枷锁开始断裂,被束缚的力量也随之释放出来。她的头发在空中轻轻舞动,伴随着体内的骨骼错动声,气势缓缓增长。
一声低语在书房中回荡,坚定而又不容质疑我是北地的卓娅!
她起身向外走去,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这里已经不再有熟悉的人,熟悉的一切,她甚至记不起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只知道自己的试炼完成了,可以安心的回到北地城,回到丹妮身边,回到族人那里。
布兰对她说过:有得有失。获得力量的同时,也必将失去很多,甚至得不偿失。
可是,如果忘记了呢?如果忘记曾经拥有过什么,失去过什么。如果我只记得我是北地的卓娅呢?
魔力不会无中生有,它只是回应了我们的期盼,加速了某些进程。
卓娅如同一只破茧而飞的蝴蝶,丢弃了过往,遗忘了曾经,扑扇着翅膀,开始向着天空挣扎。
随着卓娅的离开,尼尔斯的府邸开始忙碌。人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路途上必须的物资。
这里的异动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尼尔斯家族被勒令回归封地,不得外出的消息随之被泄露出来。
有人羡慕,有人冷笑,北地城终于把手伸向了这里。无论奖,还是惩,北地城都在以主人的身份处置这里的一名贵族。
明眼人能够看出,北地城想要保住尼尔斯一家。既然是北地城命令他们回归封地,那么也就意味着承认。同时这也是警告,不仅是警告尼尔斯一家,也是警告其他无事生非的贵族。
尼尔斯唉声叹气的离开了王都,无论他再如何眷恋,也不敢违逆北地城的意志。他甚至有些悔恨自己的胆如果当时假装对方是自己的女儿,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只是那忽然变得威严的声音,真的很让人害怕,让人难以抗拒。
“卓玛,那真的是你妹妹么?”
“不是,再也不是了”
世事纷扰,唉声叹气的不仅尼尔斯一家,如今抵达北地城中的使团也都愁眉不展。北地人现在很忙,哪有闲心搭理一群废物。
北地城也很忙,许多建设一直在进行,至于何时能够完工则显得遥遥无期。现任城主丹妮,在这些外来者眼里太过年青。若是布兰,出于对力量的尊重,他们还会装模作样一番。面对丹妮,他们甚至生不出谈话的兴趣。只是例行的问候、通报,并请求转达来意。
丹妮如实的将他们的来意转达到了城堡,转达到了亚当手中。闲极无聊的亚当立时来了兴趣,于是急不可耐的打点行装向着北地城而来。
在来访的人中,唯一恭敬有加的是老学者巴兹。与那些被国事困扰的使团不同,他行事干脆。直接将带来的礼物送到了城府,没有任何保留,包括他偷出来的海图等资料。
他清楚北地人的行事风格,越是干脆则越容易获得他们的好感。而他此行的目的能否达成,也全在大巫师的一念之间。
对于现在他来说,一切都是尽人事,听天命。布兰目前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折腾完安亚王都后,他就失去了音信。
他只希望在自己的生命之火完全熄灭前,能够见到布兰。
北地城的环境非常特殊,也许在其他人眼里,这里显得简陋而又忙乱。除去城府外,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建筑,但是他却从细微处看到了不同。
城中的一草一木都比其他地方要茁壮,相应的蚊虫、飞鸟也更具活力。某种力量已经渗透到了这里的每一处,并且开始影响这里的一切生灵。
出于长久的习惯,他开始试着探查源头和影响的边际。影响的范围并不是他最初推测的圆形,而是以居民日常活动范围划界。
他感觉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牧场,主人正通过某种方式试着催肥牧群。巫师、凡人,形形色色的人等被集中在这里,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某人的实验品。
巴兹不由打了个寒颤,但同时也对自己的永生看到了希望。自己也许正是他需要的实验品,一个主动送上门愿意配合他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