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皇宫,太极殿。
早朝还没开始,文武百官已经到齐,正在三五成群,寒暄议论。
这时,殿外忽然走进一个面容古板的老头,让所有人都暂时停下讨论,把目光放到他身。
这个老头,正是孔圣后人,门下省正五品给事中孔颖达!
前一天,孔颖达头铁书,让天子李世民下罪己诏,当场把李世民气得半死,可算是出尽风头。
现在,文武百官都觉得,孔颖达直言敢谏,是个牛逼人物!
不少文官见孔颖达进殿,纷纷向他打招呼问候。
但孔颖达却像个石头人一样,对所有同僚视而不见,弄得那些打招呼的官员尴尬不已!
这孔颖达,架子也太大了吧?
……
“孔博士,你今天不会又要提罪己诏的事情吧?”
“我觉得这事还暂且放一放吧!昨天陛下就很不高兴,听说散朝后直接微服出宫散心了!”
“对啊,蝗灾都临近尾声,陛下还是有功的……”
几名儒家学派的文官开口劝说。
孔颖达听完这些话,却是发出一声冷笑:
“呵呵,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纷纷闭嘴。
这老顽固,怕是铁了心要让圣下罪己诏啊!
……
不久后,早朝开始。
李世民圣驾临朝,先是跟与户部官员商讨旱灾蝗灾消退后,怎么善后、救济灾民等事宜。
户部的官员还算负责,李世民对关中各州县的赈灾情况都有了很清晰的了解。
讨论期间,李世民视线不经意扫过朝堂中站着的孔颖达,发现这老家伙已经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李世民双眼微眯……
看这架势!
孔颖达这老匹夫,果然还要拿罪己诏来说事啊!
那可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果然,李世民跟户部官员的交流刚结束,就看到孔颖达一脚踏出,手持象牙芴板开口说道:
“陛下,臣有事启奏!”
孔颖达声音洪亮,整个大殿,文武百官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孔博士,又要逼圣下罪己诏了吧?!”
“真是顽固啊!陛下昨天明明已经黑了脸,孔博士就不懂察言观色吗?”
“没办法,言官的胆子就是大!”
“看来,在圣下罪己诏之前,他每天都要奏一本了?!”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应付?”
文武百官开始议论纷纷。
……
“这个孔颖达,真是软硬不吃,非要惹得陛下不快吗?!”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他以为李世民要发火了。
没想到,长孙无忌偷偷看了眼李世民的反应,却意外发现,李世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表情笑嘻嘻……
好像在嘲笑孔颖达不自量力?
咦,这是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有点想不通。
这时,孔颖达已经开始朗声启奏:
“陛下!”
“虽然这次蝗灾即将平息,但不代表事情可以轻松揭过!”
“陛下贵为天子,与天地互为交感!”
“当陛下品行有亏时,天地便会震怒!”
“这次旱灾接蝗灾,便是最明显的警示!”
“请陛下尽快下罪己诏,反思己过,平息苍之怒!”
“这是为了江山社稷,也是为了大唐百姓能安居乐业,请陛下三思!”
孔颖达这番话,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
这次他不但提到“天人交感”,还站在“江山社稷”“大唐百姓”等道德制高点,批判胁迫李世民!
文武百官听到这番话都觉得有点被吓到!
这孔颖达的战斗力还真高啊!
这时,一些儒家学派的言官,也纷纷站出来附和孔颖达:
“陛下,孔博士言之有理,臣附议……”
“当年汉武帝如此圣明,同样下过罪己诏!”
“请陛下三思,孔博士的书,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绝无私心!”
……
李世民虎目横扫着众文官,表情似笑非笑。
他现在很清楚……
这些言官之所以站出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自己屈服!
君权被压制一头,臣权自然就会被强化!
这些文官自然就能更方便地控制朝堂!
这就叫做,绝无私心吗?
李世民看着孔颖达,淡然开口:
“孔爱卿,你读过《荀子·天论》吗?”
这话一出,朝堂之的文武百官全都一愣。
陛下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凡儒生,应该都读过《荀子》,更何况孔颖达这位儒家代言人!
……
孔颖达此时脸色忽然大变!
怎么回事?
陛下怎么会想到这篇经典?
孔颖达当然熟读《荀子·天论》,他也知道荀子对天人感应的态度!
但他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知道这个理论?
难道陛下为了反驳我,命人翻遍了儒家经典吗?
孔颖达不信!
“臣不知道陛下为何这么问?”
孔颖达语气沉着地反问。
李世民嘿嘿冷笑:
“你不知道?”
“还是不想知道?”
“孔爱卿啊,既然你不愿意说出来,那朕就替你说!”
“《荀子·天论》有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句话,想必不用再给你翻译了吧?”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听到这话,孔颖达一张老脸瞬间涨红不已!
他刚才已经想到这句话了,故意不回答李世民的问题,就是装傻!
没想到,李世民直接把这句话给念出来了!
孔颖达瞬间脸面有点挂不住!
文武百官听到这话,也是一片哗然!
自从汉代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论以来,好像就没有人再重视过荀子的理论了!
要知道,荀子可是儒家后圣啊!
他的理论就不重要了吗?
按照《荀子·天论》的说法,天人感应就是狗屁!
……
“孔爱卿!”
“你用‘天人交感’来说服朕下罪己诏,平息天怒!”
“却对儒家后圣的经典视而不见?”
“儒家后圣荀子,被你孔颖达逐出儒家了?!”
李世民沉声质问。
“我……”
孔颖达惊呆了,对于李世民这句话,他根本无言以对!
他有什么资格把荀子逐出儒家?
既然荀子依旧是儒家后圣,他就得认荀子的理论!
董仲舒在儒家地位比得过荀子吗?
肯定比不过……
那天人感应论,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荀子·天论》?
李世民这是用儒家经典击败儒家经典!
孔颖达输得彻彻底底,头都抬不起来了!
文武百官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卧槽,陛下今天的战斗力为何如此爆表?!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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