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似乎被什么无形而恐怖的力量搅动着，像是一杯被震荡着的咖啡，清晰的奶花顷刻间就变成了白色的奶沫，融入到黑暗中去。

柏灵艰难的保持着神智，他曾经历过比这更具有威慑感的战前警戒，那还是当初他以凡人之躯迎战长廊守卫的时候。当初他力不从心，险些晕厥，而现在情况则大有不同——以体内沉睡着的上位神格为最后依仗的柏灵，足以鼓起面对任何天界追兵的勇气，死而复生的自愈能力虽然不至于令他自信，但至少不会使他仓皇失措、胆战心惊。

怀着这样的心情，四周的环境反而慢慢沉静下来，预料中的敌人并没有强势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万籁俱寂，在某一个瞬间，所有的动荡都消失了，空间甚至比发生变故之前还要平静。

突然的转变令柏灵无法适应，他像是绷紧的弹弓突然失去了目标一般，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

怎么回事？

就在他困惑的时候，司马懿忽然冷笑一声。

黑色的蛇形触手爆开，以他为圆心，海葵触手似的能量攒射而出，目标是邱月泽的背后，而那里空无一人——至少柏灵的视野中，那里是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只有一副油画。

黑色的液态能量转眼就将那幅画吞噬，而就在黑水舔舐着画框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本是一张精致的油画，似乎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仿制品，面对着司马懿的攻击，少女的瞳孔突然迸发出异样而明亮的光芒，光芒正面与黑水碰撞，像是分外眼红的仇人，转眼间便撕扯在一起。

柏灵呆呆的看着那边颤斗成一团的能量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挡在了能量体和小鼠之间。如果邱月泽知道柏灵这样差别对待，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

“什么嘛，你根本没变强嘛。”

略带轻笑的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柏灵一怔，这声音令他觉得有几分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样。

拥有同样感觉的不止他一个，司马懿皱皱眉，竟是淡淡的笑了笑，他伸出右手，手指灵活的指示了一下，顿时黑水大涨，数倍于之前攻击的力量汹涌的朝画框袭去，这一次两种力量没有像之前一样难分伯仲，本就处于下风的白色光芒被直接绞碎，在这之后，那幅壁画也被司马懿攻击的余威彻底摧毁，本来干净的墙面上，出现了像是被火焰灼烤过的黑色痕迹。

没有敌人的身影！

司马懿一点也不意外，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黑色巨蛇分裂为无数多股，沿墙面四散而出，目标是房间内的其它壁画。

房间中顿时被黑色线条所充斥，弹射着的黑色线条，不断的销毁着墙上的画像，一幅幅名画的仿制品面目狰狞的消失在黑色的爆炸之中，它们的消失让柏灵看的分外心痛——虽说是仿制品，但肯定也价格不菲啊！司马懿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这些挂画跟敌人的能力有关吗？

他迅速的确认了小鼠、林结月的情况，她们的位置没有被纳入司马懿的射程，而除此之外，几乎房间里的所有角落都被飞来飞去的黑色游蛇占领了——邱月泽附近也不例外，柏灵清楚的看见有几条黑色小蛇划过他的脸颊，带出道道血痕。

尽管出血，邱月泽还是没什么知觉，这令柏灵也分外尴尬，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他现在只能期望司马懿快点把敌人找出来，然后想办法取消割昏破晓之箭的压制效果。

难以想象，如果这种负面效果降临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他没有再细想，眼看着房间被四处乱飞的黑色小蛇摧毁的尽是疮痍，柏灵无奈的看向司马懿，但司马懿好像兴致颇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了好了，我出来还不行么？”

那个男声再一次出现，这一次他的语气不那么轻快了，反而是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司马懿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声音传来的下一刻，大手一挥，数十条小蛇汇成一道深邃的光柱，轰向角落里的一副不起眼的小画。

“靠！”

棕色的烟雾在黑光与纸花接触的一瞬间扩散开来，一个身影就从这样的烟雾中闪现出来，他一头黑色的长发，面容刚毅、面容苦涩，不像是柏灵想象中追兵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落难的旅人。

这也难怪，刚来人界就被司马懿逼着打，这样的遭遇放在谁身上能笑得出来呢？

那位天神从烟雾中钻出来之后，身后紧接着跟上来几条黑色游蛇，同时，房间内还存在着的所有黑水都赶着向他急袭而去，大有万箭穿心之势。

感受着逼近的全方位攻击，天神神情一凝，双拳攥紧，整个人停滞在空中，下一刻全身棕色光芒大放，铺天盖地，强大的气势席卷整个房间，黑色的能量在接触到棕色光芒的一瞬间仿佛被抽掉气的气球一样干瘪下去——不是消散也非膨胀，它们就是变得扁平了，像是在书中存放的树叶书签，在那一瞬间，由充盈的液态变成了纸一样的物体。

自然，变成了纸，所有的攻击也就泄了气，它们软绵绵的朝地面坠落下去。

而在他们坠落之前，空中漂浮的天神便有了动作。

似乎是要反客为主，他一下子就盯上了司马懿，这个天神的速度很快，但也没有到瞬移的程度，柏灵只见银光一闪，天神已经欺进司马懿的周遭。

司马懿眼看敌人进犯，身上的黑水化为蜘蛛腿一般的倒钩状，像是外附的铠甲，立刻对身前的天神发起了反击。

砰砰砰砰！

只是一拳，天神就轻松的击破了其中四条蛛腿，被击溃的能量像是被戳爆的水泡，无力的飘散殆尽。

而在它们消失之时，天神的脸色也有点不对劲，阴冷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这些蜘蛛腿一样的能量被他击散之时，好像也向他体内注入了至阴的毒素。

但这毒素对他造成的影响，也不过是下一拳的速度慢了一些而已。

柏灵第一次看到司马懿被打飞的样子。

轰！

司马懿被这一拳轰到了墙壁上，墙壁上的裂纹迅速扩大，好像马上就要全部碎裂，足以见到这一击的势大力沉。

“啧。”司马懿轻轻的咳嗽了一下，他用来抵挡那一拳的右臂有些发麻，即使他已经提前包裹了好几层黑色液体作为护甲，他还是伤的不轻。

而天神则是停留在原地，他皱皱眉，看着自己的胸口，哪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毒刺一样的尖锐固体，固体上散发着浓郁的黑气，而这些黑气此时正疯了一般朝着创口注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