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八分钟，找到神格，可与来者一战；找不到神格，前功尽弃，打出gg。

司马懿对霜降说明现状之后，两人打算分头寻找各自的神格，以最大程度的节约时间，而行动能力比较弱的柏灵自然就被留在了原地。看着司马懿和霜降刻不容缓的遁入遥远的黑暗，柏灵有点不知所措。

太安静了。

因为之前司马懿说了很多话，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里原本是多么的静谧。在这个环境下，他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干嘛。司马懿对他说不要乱动，那他就不动好了，可心里为什么总觉得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的心绪，说是本能，那也未免太过牵强，冥冥之中，柏灵意识到这个空间内一定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像是母亲。

“母亲吗......”柏灵紧紧抓住了胸口，这个概念对他有一种莫名的触动，无声的世界里，他慢慢蜷起了身体，缩成一团。就像落入水中的手帕，他朝着空间的下方一点点的坠落下去......

另一边，司马懿在移动的过程中，也在计数着这里恒星的数目。

说是相似的宇宙空间，但赝品终归是赝品，司马懿可以肯定，零号太虚有着他的尽头，自然，在有限的空间内，星体的排布就必然有着一定的规律。不像真正的宇宙，那里一切都遵守着物理守则，难以逾越，而这里则是依托着神明自己构建的框架，被强制的界定了各个部件的位置。行星看似遵循所谓的物理定律在巡回，实际上那只不过是创造者设计的固定路线，就像程序员输入的一串串相互独立的代码，删去一个也不会对其他星体产生影响。

因此，司马懿完全不担心会被突然撞来的星球砸个正着，或者空间穿梭的终点正好是什么火焰星球，因为这里所有部件的运行规则，他都已经了然于胸。他要做的只是根据已经得出的结论，找到自己原本的神格而已。

速度极快，夹杂以空间跃迁的方式，司马懿浏览着零号太虚的“收藏品”。恒星已经见过了七十余个，但始终没有他的目标，一通寻找之后，终于在计时开始的第六分钟，司马懿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那是两颗截然相反的恒星，却又相互依附着一同慢慢盘旋：一颗是极黑之星，表面锋利，长满如同刺猬的尖刺，黑色的沼泥流过尖刺的缝隙，粘稠而肮脏；一颗是极白之星，光滑如镜，映出了宇宙的图景，有微光，但不晃眼。很明显，司马懿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神格被幻化为黑星，但他并没有急于展开下一步动作——哪怕他口中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摸着下巴，从远方沉沉的看着双星运动，司马懿自嘲的笑了笑。

而霜降呢？

她的速度更快，视角也更专一，不是她目标的星球她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三分钟，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神格。

那是一个奇美的星球，基底为闪烁着星尘的蓝色寒冰，崎岖的冰棱角反复纠结在一起，其中伸出无数枝条。不同种类的冰花俏立枝头，整个恒星俨然是一座冰霜花园。

霜降的泪水从脸上滑落，在空中变成四散的冰尘。

“我回来了......”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以司马懿交代的方法，霜降将体内残余的神格调用出来，让它和这颗巨大的恒星相接触。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冰霜星球感应到了她主人的召唤，巨大的主体如排气的气球般萎缩下来，冰层、冰花向内折叠收缩，不过两三秒，恒星已经小到可以被霜降握在手中。这是神格最初、最原本的样子——一个小小的光球。

轻轻将它送入自己心脏的位置，霜降感觉自己的力量充盈起来，凉气入体、神格归位，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束，也没有撼动空间的震撼，就像一台冰箱的插头被“咔哒”一声接入电源，现在，她要开始生产曾经威胁到整个天界的冰冷寒霜了。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熟悉力量的回归使她对司马懿的信任也多了几分。但眼下的进度，跟三百三十三年前也没两样。她知道的是在这神格陈列室——零号太虚内有着通往人界的入口，但上次，她神格完整却没有到达这里；这次，她到达这里神格完整，却依然没有找寻入口的头绪。

没办法，还是要靠司马懿。

她打定主意，动身返回。

回程的速度更快，她像银白的子弹在星空中快速的穿梭着。霜降虽然取回了神格，但性情没有多大的变化，非要说她跟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是话更多了吧。

她开始自己给自己讲笑话，那是她在牢狱里最爱的娱乐，长达三百三十三年的孤独，她就是靠着自言自语来取悦自己的。同样的笑话她已经重复讲了几百万遍，但到现在她还是会笑出声。

比起人来，神更怕孤独，因为神的孤独没有尽头。

而当她笑着赶回原来的位置时，她赫然不见了柏灵的踪影。

司马懿在这个位置打下了空间标记，在特殊的视野下，那道咒文此时还在空中发着蓝色幽光。

霜降有点头疼，她微微蹙眉，右手手指一掐一放，一只小巧的冰蝴蝶停留在她的指尖。

之前附身柏灵的时候，她有一部分力量依附在了柏灵的外衣之上，那是她为了自保留下的休眠状态的冰萤火，如今想要找到他，霜降所能依靠的线索只能是这些冰萤火了。

她不想招惹麻烦，虽然这个凡人是救她出狱的恩人，但现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趋利避害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很想这么说，但可惜司马懿特意跟她讲，说柏灵是打开通往人界之门的关键角色。如此一来，霜降就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柏灵这条人命的轻重了。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霜降苦笑着，也不知道在跟谁对话，口气中有些无奈，同时，她放出了冰蝴蝶。

蝴蝶拍了拍翅膀，左冲右撞，乱飞一段距离，而后突然确定了方向似的，笔直的朝下方飞去，霜降没想到还真能探测到柏灵的方位，但她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此时，柏灵的身体还在下沉，但他的意识格外清醒。

漫长的下坠过程中，他清楚地看到，表面的星空外壳之下，所有的星星都在僵硬的运转，美好的星海原来不过是傀儡师的玩偶，隐形的丝线鞭挞着哀嚎的亡魂，环宇之下，尽是悲鸣。他失去了记忆，却没有失去人性，司马懿之前的话中透露出这里普通天体的原貌——它们是死去的凡人，那么，这些凡人的亡魂就应该被这样驱使吗？柏灵心中积蓄起怒火，他开始觉得天界的幕后有无数只黑手，比起人类探索太空的野心，这些神之黑手的举措显得丑陋不堪。

但这只是一个凡人的想法，或许也正是凡人无法成为神的理由。

可，难道司马懿也觉得这样是正确的吗？柏灵有点迷茫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有其他事物在他心中的比重高过回归人界和寻找记忆。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会不会我其实已经死了，我本来应该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份子？之前出现在那个空间，只是一个巧合？

联想起那时自己刚刚醒来的状态，那种一动不能动、行为完全受限的状态，他愈发觉得背后阴冷。那么自己被投入到神狱，仅仅是因为这个巧合的原因还有待探究，所以不能过早的把他石化么？那如果自己不跟着司马懿越狱，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是最终成为他们的一员，还是更恐怖的......

柏灵不可能不怕死，但比起这种被永久奴役的生存模式，他宁愿一死了之。

或者，跟着司马懿，重返人界！

有的时候，人真的是需要很强的目的性，才能真正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他暂时不想考虑司马懿的立场，也不想过问天界这样做的理由，他现在唯一的打算，就是全力以赴，逃回人界！

柏灵的四肢伸展开来，轻松舒适的体感充满全身，从内心到指尖，每一处都向大脑传递着愉悦的神经信号，这不仅仅是心里的变化带来的结果——

“这是......”

柏灵才发觉，自己正处在三颗光球围成的等边三角形的中心。

那是三颗透明的光球，柏灵无法解释光源在哪里，似乎它们的内部每一个颗粒都能自发的放射光芒，但又都不强，柏灵仍能透过它们看到太虚的布景。

它们的体积比之前所有的天体都要小，但和人的血肉之躯比起来，还是过于庞大了，这三颗玻璃珠星球虽然大，却没有给柏灵带来威慑感，它们静止在空中，不盘旋、不游走，连光芒都是以固定的角度，朝着固定的方向闪烁着。

柏灵停在中央，他察觉到这正是之前“呼唤”的来源，但他也同时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司马懿的计划，来到了一个他本不该到达的地方。

他有点慌乱，随即又冷静下来，事出必有因，与其干等着让时间白白流失，不如自己探究一下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

还没等到他行动，三颗光球先有了反应，它们就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金属球，，以同样的高速撞向等边三角形的中心——那正是柏灵所在的位置！

在光球启动的同一时刻，无数冰锥下雨一般从柏灵的头顶上倾泻下来，锥尾拖着长长的银色光痕，夹杂着霜降百年来失去的力量，冰锥的起点，凛冽的寒气编织成行星级别的罗幕，跟着冰雨一起坠落塌陷，阵势浩大，并最终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冰层护罩，试图拦在光球和柏灵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