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世界豁开一条裂缝,几个人影陆陆续续的闯进了仓库。
常鸣自然不用说,被这声“住手”一喊,瞬间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大智也是把目光送往仓库的大门,同时强行按下了自己冲动的双拳。
“是你?”
大智似乎有点不愉快,在他看来,现在的局面对自己而言是再优势不过了,并且,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狠狠反击的机会,却在此时被突然打断,心情不畅也是正常的。
“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来人半带无奈,半带愧疚,正是左无涯。
在他身后,紧跟着正同、柏灵和司马懿。
左无涯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所见的仓库一片狼藉,空中还弥漫着没有散尽的灰尘,呛人口鼻不说,更是遮蔽着他的视线。
大智身上的伤痕哪怕是在这迷障中也分外骇人,左无涯紧紧地攥住了双拳,他知道大智现在的状态应该并无大碍,因此也没有过多的关注,相反,他此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常鸣,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左无涯叹了一口气,嘴唇边的灰尘被这一声叹息压迫的四处逃逸。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想不通常鸣这样做的理由,还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的目光往后瞟了瞟,正同正微笑着环抱双臂,看着他们二人。
常鸣的脸色很阴沉,他似乎并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什么解释,但当他看向左无涯的双眼时,他感受到了他曾经老大的眼神中,那份令他无比熟悉的威严。
“我,我不甘心鼠头交到这几个不明不白的人的手里。”常鸣咬咬嘴唇,支支吾吾的说。
是的,正是因为这个理由,他不惜绑架子唯,并用这样的方式试图帮左无涯重新夺回鼠头。自然,整件事情左无涯都是不清楚的。
这几个人的突然闯入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也尚未超出他的意料之外。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自己的信件并没有暴露什么信息,但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发生的绑架事件不难令大智一行人猜测到自己的身份和目的,顺理成章,直接把左无涯带来调停便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几个人心知肚明,因此在台面上也就无话可说。场面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况,仓库里的所有人都愣愣的站着,好像纷纷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柏灵其实挺想问常鸣的通神剂是怎么来的,但是他总觉得这种氛围之下,自己一个外人问问题不合适,于是便强忍着好奇心,继续凝视着这副僵硬无比的画面。
“行了行了,我懂了。”大智眉毛都快拧到天上去了,他吐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随着他身体的松弛,他身上扩散出的波动慢慢的消散了,全身又回到了正常人的状态,他不紧不慢的说:“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大智说到底还是个性情中人,虽然常鸣把他弄得很恼火,但细细想来,这也是忠心的表现。这种忠勇之士向来容易得到他的赏识,因此在事情闹大之前,就这么放常鸣一马也不是不行。
但是真的好痛啊。
大智苦涩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血,有些伤口在他神格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愈合,而有些还在向外溢流着血液。但无一例外,这些地方都很痛。
就在他思考着常鸣难以逃脱的活罪时,左无涯向前迈了一步。
扑通一声,左无涯竟是直接给大智跪下了。
全场骇然。
左无涯的膝盖重重的磕到地面上,纵然有灰尘缓冲,也是极为吃痛的。他咬咬牙,以一种俯首称臣的姿态面向大智,身形几乎与地面完全接触。。
“大哥,请你原谅他吧!”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左无涯已经无比大声的吼出了这句话,其中没有夹带半分矫揉造作的成分,连司马懿这种老狐狸都完全不觉得他这是在演戏,左无涯就是单纯的、真实的在请求着大智的原谅。
可是,为什么?
柏灵和司马懿最为吃惊,他们并不了解左无涯这个人,更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动机。
司马懿眼珠转了转,他第一时间没有立刻明白左无涯现在的反应是为了什么,毕竟大智还没有什么后续的动作,左无涯为什么如此急于请求他的谅解呢……
当他的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正同身上时,看见正同阴沉的脸色,他顿时明白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司马懿知道,人间从来就是充斥着这种权力的角逐的。这一举动,并不单单是为了请求原谅,更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到底是偏向于哪一方。大智并不知道,以他为首的愚氓结社,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兄弟齐心的组织了。
这声大哥,可能就是他站队的标志吧?正同这小子,到底在北部干了些什么啊……
“啊啊,你这是干嘛啊!”大智慌了,他憨笑着把左无涯扶起来,“行了行了,既然是你的人,那你就自己教育教育他吧,我就不班门弄斧啦,你来你来,哈哈哈哈哈。”
左无涯松了一口气,他脸色稍微轻松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正同,左无涯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常鸣的身上。
常鸣好像都快急哭了。
在左无涯下跪的时候,常鸣就冲上去想把他拉起来,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左无涯在当时都是用力的趴在地上,甚至还甩开了常鸣的手。
看常鸣的样子,最多是个刚成年的青年,此时他焦急的表情看上去分外令人心疼。
“小孩子就不要随便学人单挑……”左无涯叹了口气,宠溺的看了看常鸣。
常鸣低着头,没说什么。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子唯的生命体征正在恢复,大智也没有进一步追责常鸣的意思。常鸣的这个做法似乎是出于冲动,而从左无涯的态度上来看,他应该是有说服常鸣认清现实的能力的,那么,大家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至少,柏灵觉得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
“对不起,老大。”常鸣还是低着头,但他的态度似乎也有所缓和,咳嗽了几下,他对着左无涯轻轻的说。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嘭!
也就是在这时,一声枪响震彻仓库。
血花喷涌而出,粘稠的红色液体在空中自由落体,溅在泥里,与污浊的地表融为一体。犹如凋零的野花,鲜红的花瓣慢慢飘落,最终枯干成毫无生气的黑与白。
常鸣的双眼放空,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脑部,连带着他的神经与意识一并摧毁。
他缓缓的瘫倒下去,倒地的姿态与一个没有接触过通神剂的正常人并无二致。